屋子並不大,但收拾得真得很乾淨。
尤其是屋前還整了一個彆致的小院子。
人家的院子裡不是種花就是種菜,他的院子裡卻是一個小型打鐵鋪,而且所打的全是刀槍劍戟。
人家的院子是拿來曬衣服被子的,他的院子卻是拿來練靶的。
而且,那靶是用一個稻草人所作,稻草人上寫著幾張紙條,分彆就是剛剛村民唾棄的那三人:漢奸楊,走狗史,金國狗。
秦少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看著辛白的身影,他的內心又湧出一絲感動。
他向來覺得南宋是一個贏弱得不值得同情的朝代,遺民淚儘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
朝廷自有不作為之罪,但百姓自身的贏弱也是大宋頹敗的原因之一。
可是現在,他親眼見到一個被遺棄的士兵是如何竭儘全力地做著再次北伐的準備,又是如何充滿信心地等著他的主將回來,他的心竟被深深地感動著。
“戰神,夫人,你們先坐著。”辛白弄乾淨兩張凳子,沏了兩大碗過來,“你們倆先喝著,我把小青和小黃送回去。”
秦少白這才發現,他們的身後,那兩條蛇竟然也跟著回來了。
“是了,你們都有精神了。我就說他是戰神吧,你看,平日裡你們都垂頭喪氣的,現在,你們見到主子了,還不快去行禮啊。”
兩人驚訝地往屋子裡看。
辛白提著的那個籠子裡,剛剛還在地上趴著的兩條蛇竟然都豎起了身子,蛇頭不停地點著,倒真像在鞠躬一般。
秦少白下意識地往後退。
做眼鏡蛇的主子?這戰神也真是愛好奇特。
辛白卻是攔住了他的退路,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支簫來。
這下,秦少白和小蘭都感覺到呼吸急促了。
這支簫,完全是用上等的玉石所做。
通體柔潤,手摸在上麵,立即就會有神清氣爽之感。
最主要的是,他們兩個都在那次真言幻境裡看到過這簫。
“給,你的。”辛白說著,將那簫遞了過來,“拿著,你平日裡就是用這支簫和他們交流的。”
“我的?和蛇交流?”秦少白根本不想去接那玉簫。
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玉簫絕對不是吉祥之物。
本來也是,這玉簫是那戰神的遺物,說不定那戰神的靈魂還住在裡麵呢。
“自然是你的。”辛白突然長歎一聲,“那日,刀光劍影之間,你就站在戰旗之旁,吹起了這管玉簫。”
“頓時間,那些金狗都抱頭鼠竄,被你用簫聲換來的毒蛇咬得嘰嘰喳喳叫。現在想想,大宋的戰場上是有多久沒有這麼讓人興奮的事情。”
辛白臉上放著光芒,將他蒼老的臉竟襯得精神起來。
秦少白腦海裡全是一條又一條吐著鮮紅信子的蛇,他實在沒辦法接受,那個用簫聲來指揮蛇兵的人會是自己。
“戰神,你試試。”辛白將玉簫塞進秦少白的手中,“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精心的嗬護著這管玉簫,你試試,你試試啊。”
“秦大哥,既然老人家這麼希望你能吹一下這玉簫,你就滿足一下他吧。”
小蘭竟也在一旁幫腔,而且還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他。
“對對,小黃,小青,你們可要做好準備,待會戰神一吹這玉簫,你們可就要好好表演哦。”
辛白的話讓秦少白越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也沒工夫去細究這些,現在他想的,就是讓辛白死心——他是根本不會**的。
玉簫到手,竟是說不出來的清涼冰爽,秦少白心頭好像突然間閃過了一道亮光,有什麼東西滲進了他的腦海。
他將玉簫放在唇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第一個音符吹出來,小蘭猛地抬頭,盯著秦少白。
秦少白,卻根本沒有發現小蘭的異樣。
他感覺到,有一個人在一點一點的教著他運氣,教著他吐氣,拿著他的手指在玉簫上快速的彈跳著。
那簫聲竟是無比地淒清,可是在淒清的深處,卻又似乎有著一股無法逾越的力量,好像**的那人心中有萬千的憤懣,更有讓人驚懼的決心。
月亮,竟慢慢地隱進雲層裡,天地間充滿了一股讓人窒息的悲涼之氣。
小蘭聽傻在那裡,辛白卻是跟著那旋律拍起手來,臉上是晶亮晶亮的淚珠。
一曲終了,秦少白癱軟在凳子上。
他回頭看小蘭,目光卻瞥到那個蛇籠子。
目光像被誰定住了一般,再也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