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涼(2 / 2)

良辰已經從就近的廂房拿了兩床薄被,給子薑和美景裹上。

“郡主這裡人多眼雜,您失了儀容,女婢先扶您去廂房休息一下吧!”良辰說著就要扶起子薑離開。

誰知子薑紅著眼卻憤力推開良辰,哭聲指責:“你是要幫著你的小姐謀害我嗎?”

說著,朝疾步而來的一群人跑去,在快要接觸到司厲行時,腳下一個踉蹌,搭著司厲行的手,順勢跪在了司厲行跟前,兩行眼淚撲簌簌:“將軍救我。”

人越來越多,多是看好戲的狀態,在子薑和妙妙之間遊離。

妙妙看著司厲行將子薑扶起,子薑順勢靠向司厲行,她忍著腦門發脹的疼痛,看著司厲行,眼底是藏不住的恨意難過,卻依舊含著一絲希冀,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希冀。

可是司厲行眼底的薄怒懷疑,打碎了她最後的希冀。

妙妙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溫庭栩瞥了眼被扶起的子薑,朝妙妙走去,寬厚的大掌附在妙妙纖弱的肩膀上,低聲柔和道:“妙妙,怎麼回事?”

妙妙一聲不吭,隻是抿緊了嘴看著司厲行。

溫菀和楊氏也趕了過來,護住了妙妙,看著她蒼白的臉,楊氏和溫菀都嚇到了:“妙妙,你怎麼了?”

程瞻哼笑了一聲:“溫家的女兒到底矜貴,這落水的是子薑郡主,你們卻隻關心溫顏。想知道怎麼回事,這裡人來人往,必然有人瞧見,子薑郡主何以如此害怕,一問便知。”

眾人見程太傅開口,便附和著,這時程瞻隨意指了個貴女:“你來說。”

被指到的貴女渾身一顫,嚇得低下頭去不敢亂言,她的父親急忙跑過來拉住她低語:“你知道便說,不知可彆胡言。”

溫家和程家,他們都得罪不起。

程瞻沉聲道:“你老實說,若有欺瞞,眾多眼睛都是見證。”

那姑娘老實,哆哆嗦嗦道:“少小姐和郡主在湖邊說話……忽然,忽然少小姐將郡主推下了水……”

她說著自己先嚇哭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看著子薑楚楚可憐的模樣,再看向妙妙時已然顯露出深深的指責來。

雖然是事實,可妙妙依舊毫不在意,僵直著背脊一直看著司厲行,攥在手裡的錦帕也褶皺不堪。

溫菀摟著妙妙,堅定道:“郡主落了水,先去廂房歇息一下,換身乾淨的衣服,免得傷了風。”

程瞻沉聲道:“不錯,這件事用要給人家郡主一個說法。”

溫庭栩怒極地看向程瞻:“程太傅想要什麼說法?”

程瞻一派凜然的模樣:“如今大理寺正卿少卿刑部尚書都在,不妨審一審,子薑郡主先有軍功在身,後有皇上親封的郡主頭銜,如此迫害郡主,實乃大罪,眾目睽睽之下,公爺莫不是要包庇親女不成?”

“想必在場之人也都聽說了先前溫少小姐劍指伯爵府的狂悖行徑,所以今日才能做出謀害之為,若再不加以嚴懲,他日必然惹出更大的禍亂!”程瞻擲地有聲,氣拔山河,震動著在場每一個關心愛護妙妙人的心。

即便再有心包庇,此時竟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一直沉默的司厲行開口了,淡漠冷冽:“先帶郡主下去更衣。”

溫家遣散了賓客,程瞻和大理寺正卿少卿刑部尚書留了下來。

進入春熙堂前,景嵐忽然拉住了走在最後的妙妙,剛剛他一直關注著妙妙,今日之事,他不方便出聲,一直忍著,此時,卻不忍了,他神色凝重低聲道:“你一向機靈,彆犯傻。”

妙妙心底咯噔一下,朝他望去。

司厲行走在前頭,正回過頭來,看到他們相視鄭重的一眼,眉心緊蹙。

往日會客的春熙堂,今晚儼然成了一個小小的審訊堂,壓迫地人喘不過氣來。

大理寺正卿和刑部尚書眼神推拒,皆不想接過這審訊一職,推拒不過,兩人一同朝司厲衡望去。

他是大理寺少卿,又是司厲行的弟弟,審訊一事由他代勞最是合適不過,誰也不得罪。

誰知他們誰也沒開口,子薑從堂後走出,已然更衣換洗過,又是一番楚楚動人的模樣,施施然站在了司厲行身側。

妙妙唇線緊抿,不等他們問詢,硬聲道:“不必問了,是我推得子薑下水。”她一向敢作敢當,何況在子薑跟前,她不屑推卸責任。

眾人皆是一怔,司厲衡沉聲道:“妙妙,不可意氣用事!”

大理寺正卿借此契機問道:“那動機何在?”

妙妙擰了下眉,反問:“不喜歡算是個動機嗎?”

“荒唐!”刑部尚書正義脫口而出。

程瞻朗聲道:“溫家的女兒果然有脾性,既然溫顏已經承認了,正卿,你判吧。”

子薑的唇角輕勾,果然如她所料,溫顏太驕傲了,她絕不會在人前胡攪蠻纏的將自己處於弱勢,也不會將那些原因宣之於口。

妙妙之所以沒有說,隻是不想讓自己變得更悲哀罷了,她不想在已經要受罰的情況下,再去向那些外人揭露自己的傷疤。

良辰美景亦了解她,也隻能咬緊了牙關。

正卿遲疑開口:“按大周律例,謀害軍功在身之人,輕則脊杖軍棍二十,重則.......”正卿還未說完,司厲行正轉過目光來,戾色讓他渾身一震,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程瞻也沒想趕儘殺絕,輕歎道:“既如此,子薑郡主也好端端站著,就脊杖二十。”

“不,不行,妙妙會受不住的!”楊氏和溫菀哭著護在妙妙身前。

良辰美景也哭著磕頭:“讓女婢替小姐受過!”

一直沉著臉的溫庭栩站起了氣來,沉重道:“子不教父之過,妙妙任性是老夫縱容,這二十軍棍,由老夫代受!”

事已至此,即便搬到皇上跟前,妙妙這軍棍也是少不得了,溫庭栩說出的話從容堅定。

妙妙眼眶一熱,嬌聲道:“爹爹,讓我自己來。”

眾人齊齊看向她,妙妙卻看向司厲行:“是我將子薑推下水,我受罰,今後,與子薑兩不相欠。”

妙妙輕聲緩慢,那雙看著司厲行的眼睛,眼中的情緒陌生地叫司厲行驀地心慌。

妙妙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趴上了已經準備好的長板,程瞻看著護衛準備好,隻等著這板子落下,溫家與司家這婚事,怕也名存實亡了。

“行刑!”刑部尚書一聲喝道。

高舉的長棍重重落下,妙妙閉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挨身,隻聽得一聲悶聲。

“將軍!”是子薑的驚呼聲。

一陣寂靜中,妙妙倏然睜開眼,回頭望去,那長棍結結實實落在了司厲行的手心。

他劍眉緊擰,推開了長棍,暗含怒意道:“到此為止,將溫顏送去清涼寺閉門思過。”

溫菀急忙扶起妙妙,司厲行凝視著她,嗓音微涼:“你適可而止,日後不可再胡鬨。”

妙妙輕輕一笑,沒有任何溫度,任何情緒,道:“好。”

那種心慌又擾亂了司厲行的心,他克製著壓了下去。

門開了,妙妙走了出去,景嵐還等在門外,立刻迎了上來:“沒事吧?”

他的聲音傳到司厲行耳裡,紮進了司厲行的心裡,他冷冽道:“厲衡,讓你的人親自護送溫顏前往清涼寺,任何人不得打擾!”

妙妙腳下一頓,未再停留。

這件事雖然妙妙沒有挨打,可目的,程瞻達到了,他自然不會再糾纏,溫家見妙妙不用挨打隻是閉門思過,雖然心裡有氣,但也不會再多言,那刑部尚書和大理寺正卿更不用說,這軍棍打下去,隻怕同時得罪國公府和大將軍府,現在免了,也鬆了一口氣。

隻有子薑,還在努力維持著溫柔的形象,心裡已經妒海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