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君父(1 / 2)

奚安邦一死,剩下的將士兵敗如山倒,當啷丟棄兵甲之聲不絕於耳。

元煊還要主持大局,如今涇州是徹底成了爛攤子,皇帝一黨派來的禦史隻剩下了穆望一個,奚安邦和安家都死透了,有些遠超元煊的預期。

政局爛,軍營也爛,石窟、鐵礦,服役的僧隻戶和工匠,還有一群屯兵和長安公主,都要斟酌處理。

仗是打完了,可事情卻沒有一刀斬下去就結束的道理。

元煊在被熏得昏天黑地的涇州城巷道之中長出一口氣,再提起心氣兒來,一麵吩咐人把這群暴動的兵都拿下,捆成一串送回軍營,一麵叫人滅火,再撥人把奚安邦那套州佐班子的家都給圍了,全部入獄審問,另叫一個涇州將士去把涇州長史和司馬喊去軍營主持大局,安排好俘虜再來麵見她。

她忙而不亂,將事情安排下去,才與自己的堂姑母麵對麵。

元葳蕤就看著元煊安排事務,她看了許久,直到那人穿過一群士兵走了過來,眉眼灼然,身上沒有半分皇帝的怯懦,火光照耀下,元煊衣襟上沾滿了血汙,帶著不容置辯的氣勢。

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父親當年的憂慮,太後不需要一個有主見的皇帝,更不需要一個能長起來的儲君,所以十年之後,宗室必有大亂。

無論元煊是男是女,隻要她是太子,命中注定她會死在長成之前。

元煊該慶幸她是個女子,所以才能活到成年,活到如今能威懾一方。

她生得很高,走到元葳蕤麵前,周身縈繞著戰火後的雜亂灰燼,人心滾沸,身陷焦土。

“其實真正屯兵謀反的,是您,對嗎?”

一片嘈雜聲中,元煊這句話就隻落入了近在咫尺的元葳蕤耳中。

她抬頭,對上元煊的視線。

那委實不算一個很溫和的眼神,鋒銳逼人,眉宇之間的處理雜事的煩躁還未散去,眉壓著眼,像是來閒話的,偏偏吐出的卻是誅心之言。

元葳蕤微微揚起笑容,“你怎麼會這麼想?”

死無對證,她是太後已逝摯愛範陽王的長女,是宗室之人,她依舊可以安然無恙回洛陽。

元煊也跟著笑,轉頭瞧著驛館周遭紛亂來往的人群,“因為那個兵甲和銅錢的鑄造手法,還有安家沒有遵旨鑄造佛像。”

元葳蕤臉色一變。

範陽王是皇帝的親叔父,又受太後愛重,委以政事,他有意掃除朝堂奸猾之人,極力反對外戚把持朝政,反複規勸太後,不要輕信妖人,減少在佛事之上的靡費,整頓各地礦產,對五銖錢和兵甲的製造都遣人定下基準和比例。

“那五銖錢上的字,是範陽王的字體。”元煊語調輕緩,“兵甲的鑄造手法和明昭之亂前的太府寺所記載的一模一樣。”

“安吉很聽你的話。”

元葳蕤的臉色終於蒼白起來,元煊什麼都知道。

她的敏銳和博學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強自鎮定,扶了扶有些散亂的鬢邊,垂眸之際已經在思量如果元煊捅上去自己該當如何,眾目睽睽之下,她隻是個會騎馬射箭的公主,卻不是個從小跟著鮮卑一族最好的武將習武的公主,她沒本事一擊即中,即便能殺了元煊,她也大勢已去。

兵馬都被元煊扣下,安家上下早死了個乾淨,成了鬼窩,她再無依仗。

元煊見狀笑了笑,退了一步,一手按在劍柄上,姿態看著閒適,“但沒關係,朝廷的人眼睛隻會盯著你屁股歪在哪邊,事情有沒有人背鍋,哪一方占了上方,沒人在乎這等細枝末節。”

這話粗糙隨意得不像話,但卻叫元葳蕤按下了殺心,再度抬眸,確認了這個侄女是來跟自己談條件的,“你想要什麼?”

“但姑母,你究竟為何要謀反呢?”元煊沒有回答問題,自顧自跟著自己的步調走。

“是,恨太後麼?”

元葳蕤瞳孔微縮,終於明白元煊一早把她剖了個乾淨。

怎麼能不恨呢?父親迫於太後淫威,最終和旁的男人一般,拜倒在太後的石榴裙下,自此幾乎極少回王府,對他們子女都不聞不問,醜聞天下皆知,敗壞了一世美名,最後還為太後死於明昭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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