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元煊還站在他麵前,“大周風雨飄搖,內憂外患,軍戶謀亂,勳貴貪安,您身為君主,不思量如何革除積弊,消解矛盾,安撫軍民之心,反倒一味擔憂您的皇權沒人支持?若您當真為明君,何愁沒有忠良之士支持!”
“自你歸來,屢屢插手政事軍事,圖謀不軌,你才是那個動搖大周的逆亂之徒!你如今謀反,又憑什麼說忠孝,朕這個皇帝怎麼做,輪不到你一個區區公主置喙!”
“憑我曾是大周的太子!”元煊猛然向前一步,眼底終於迸發出決然的火光,“我是大周的儲君!!是接替你,承襲大周,穩定朝局,更新氣象的人!宗室與東宮四輔,為我賜字延盛。”
“臣身為東宮,從未做錯過任何一件事,德才從未被任何人詬病,那麼阿爺,為何廢我太子之位?”
“如今高陽王長子元端未曾得詔,率十萬大軍逼近洛陽,意圖逼宮,鄭、嚴一黨把控內宮膳食,對您虎視眈眈,而長樂王在此刻出京尋綦伯行,您親自送給了綦伯行一個拿捏在手裡的新帝人選,如此虎狼環視,危急存亡之秋,陛下,可有決斷?”
她最後一句又溫和有禮了起來,瞧著那金製如意朝自己重重砸過來,輕而易舉地抬手握住,接著重重砸到了皇帝靠著的案幾上。
桌麵應聲而破,金如意半截紮入平麵之下。
她直視著顫抖起來的人,“陛下,臣問您,我為東宮之時,可曾有一件不賢不稱之事?”
皇帝耳邊還殘餘著那一聲裂木的巨響,幾乎要滾下淚來,下意識道,“沒有。”
“既然如此,若陛下此刻並無良策,甚至至今仍然忠奸不辨,再思量朝堂還有誰能商議,那麼不如,讓臣,替您清理朝堂,整理格局,平息一切吧。”
“延盛,請陛下退位。”
最後的葉片總是輕飄卻又沉重的。
皇帝惶然地蜷縮在軟榻上,整個人發抖起來,一隻手指著元煊,“你……你……你不能,你瘋了,沒有這樣的道理,他們不會認的,不會認的。”
他顫抖著像是整個世界被壓垮了,從前一切都搖搖欲墜,在逼仄的記憶裡想到那些被賢明太子的聲勢逼得窒息不已,甚至生出嫉妒的時刻。
怎麼可能呢?恢複女身之後,又怎麼可能繼位呢?不可能的,元煊居然沒有替旁人奪權,甚至不願意立一個傀儡。多麼荒謬啊……多麼瘋魔啊……對,順陽瘋了……她行的不過是毫無道理毫無後路的瘋癲之事。
門外卻傳來兩聲不同的通報。
“陛下,長公主,安神湯熬好了。”
是皇帝身邊的女尚書。
“殿下,中書舍人嚴伯安還有太後身邊的王傅姆來了。”
元煊勾起唇角,俯視著像是劫後餘生卻又瞬間如墜冰窟的皇帝。
王傅姆,是曾經照顧過皇帝和先帝的老人,宮中難得德高望重的女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