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正主(2 / 2)

元煊接過來看了一眼,風輕雲淡道,“剛剛遇上嚴伯安了?”

越崇一個激靈,又看了一眼賀從。

他忍不住伸手撓頭,卻又生生半道放下了,“是,嚴伯安和我說了一句鹽禁的事兒,而且說一定要我告訴殿下,是他說的。”

崔鬆蘿恰好出來,聽到這一句,忍不住看了一眼元煊,“前陣子水災,鬆清的分號也受了影響,所以我讓人去扶持扶持,那分號的管事就想趁著開放鹽禁賺一筆,是不是為著這個?”

這事兒原本也無妨,可偏偏問題就在鬆清商號是崔鬆蘿的,而崔鬆蘿卻在公主府門下。

崔鬆蘿的商號開得大,且又有製酒售酒的資格,今年又打通了向南的商道過所,和向西向北的商道,將分店開了出去,那麼大一個商號下頭難免出問題。

為著這個,崔鬆蘿沿用了現代超市的神秘客製度,時不時派人去各分號巡察,知道了這事兒之後趕忙製止,隨即又告訴了元煊。

這會兒聽侯官再度提起,崔鬆蘿就知道今日這事兒是要被翻出來了。

達官顯貴們對為了賑災開放的鹽禁還有些收斂,卻又舍不得那個中利益,都是讓自己的門人和親眷去伸手,這免不了拐幾個彎兒。

鬆清商號分號掌櫃插手鹽池的生意,即便不是走的崔鬆蘿和公主府的關係,有心人就能順著這層關係將臟水潑到元煊和崔鬆蘿頭上。

嚴伯安也被禁衛軍看了一夜,生生沒說,等到了即將上朝的時候才拐著彎兒找侯官提醒一句,不隻是掐著點向元煊賣好,也是向越崇賣好,順道看看元煊調教下的侯官的真本事。

越崇對這裡頭的門道也清楚,如果他不第一時間回稟,待到之後主子受製於此再拿查好的東西出來,那就是他的功勞,而嚴伯安也順利送上了這一波人情。

嚴伯安這人結黨投誠都很有些本事,越崇從前眼裡隻看得到貪官壞官,奸臣佞臣,如今卻終於明白了為何是這群人活得最好。

遠處喧喧嚷嚷,是朝臣們靠近的聲音,太極殿東堂內外卻一片岑寂。

“他賣我們個好,可卻賣遲了些。”元煊說得風輕雲淡,“都準備好了?”

“是。”越崇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慢慢覺出了一份後知後覺的恐懼。

不是對太後黨羽絕地反撲的恐懼,是對眼前這位的恐懼。

開放鹽禁詔令還沒下,主子就叫他們盯著了,所以不管崔鬆蘿能不能發現,有人想利用這事兒設計元煊,元煊也在利用這事兒打算一網打儘其他人。

元煊怎麼能算到的呢?隻是防患於未然嗎?

侯官是主子的耳目,越崇隻能期盼,自己逢上的,是正主。

今日皇帝禪位朝臣必然極力反對,嚴伯安雖然昨夜當麵跪得乾脆,可到底還怕元煊過不了群臣之關。

誰敢賭呢。

就連從一開始就毫無理由地站在元煊這一頭的崔鬆蘿,都不知道元煊究竟會不會贏。

元煊巍然站在那裡,如同站在湍急即將決堤的大壩之前,麵不改色,她不在乎自己接下來能不能衝毀千年積累起來的鳳闕龍樓。

無數人站在千年已定的繼承製度下,成為堅實的擁躉,並且其中無人不被裹挾,無人不被要求和壓榨。

她元延盛把這把火燒起來,究竟能燒成什麼樣子,燒到什麼時候,她都不知道。

這世道想將她扒皮拆骨,脂膏全燃燒乾淨,那她就要轟轟烈烈,燒到所有把她推入火坑的人都自悔灼傷。

“時辰到了。”元煊的聲音無比平直,如同每日的日升月落,沒有什麼不同,“走吧。”

崔鬆蘿猶豫再三,跟上了那道身影。

元煊察覺到了,她腳下頓了一步,隨即大步向太極殿正堂走去。

按道理,崔鬆蘿應該和劉文君、鹿偈、周清融這些人一般,被她安置在不起眼的卻又有向上的生路的地方。

今日本不該跟著她。

可昨夜崔鬆蘿衝進了皇權的鬥獸場內,一頭不想看人吃人的羊,衝了進來看著虎狼相爭,然後對一頭早就吃完了人的虎說,要小心,小心人吃人。

元煊說不上崔鬆蘿這種天真的殘忍從何而來,但棋局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崔鬆蘿要想完好無損地走出這鳳闕已經不可能了。

她也得留在這裡,成為廝殺者。

崔鬆蘿跟著元煊走出簷下,她仰起頭,青色的天際一點點鍍上金光。

“害怕嗎?”

崔鬆蘿搖頭,意識到元煊看不見之後,方開口,“太陽重新升起來了。”

元延盛,太陽已經重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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