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煊直起腰,抬頭看向早就隻剩下被簇擁的背影的盧文頌。
盧文頌沒有回頭。
“去宣光殿!叫外頭的去永寧寺!你們,去這幾個殿。”
元煊快步走向前,外袍如雲般翻湧起來。
“太後可在宣光殿!”
她隻覺得喉頭乾澀異常,聲音近乎嘶啞。
宣光殿和暉章殿有密道,太後若是想要保太子性命,也不該叫啞奴帶著太子逃出宮中投奔綦氏,該從密道轉移太子才是。
太子隻有在太後手中,才算是太後的保命符和棋子。
若落在綦氏手中,這分明是送上門的催命符。
一場大火,讓宮內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到了宣慈觀,而宣光殿和暉章殿元煊定然會派人手加強防衛,盯著其他殿的侍衛就一定會被調開。
究竟是哪個殿?
元煊回想著那錯綜的暗道。
若是太後此刻已經出宮,那麼……
永寧寺!
“殿下!太後……太後未曾在宣光殿。”
元煊暗罵了一聲,“叫越崇要麼帶著侯官全部的頭來見我,要麼就把所有暗地裡沒查出來的東西都給我查清楚!”
其實哪裡用查清楚。
賀從這會兒冷不丁被這一嗓子嚇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那孩子……那孩子……不是太子。”
冰井那處人跡罕至,那孩子被啞奴護著,又抹黑了臉,背著光,隻能看到身形近似。
那根本不是太子。
元煊轉頭,看向了那俯瞰洛陽的暗影,壓抑著胸腔中的怒火。
\"你找個可靠的人去我城外的莊子上,拿上我的印信。”
賀從匆忙結果那蓋上印信的紙條。
紙條上隻有兩個字。
“破籠。”
永寧寺,九層浮屠,北地來的朔風震動簷下五千四百枚寶鐸,往日的和鳴成了秋風中恐懼凋零的悲歌。
安瑤跪在形似太極殿的佛堂之內,仰頭看著高大的金像,繡珠織金雕玉之像錯落在周身,燭火將這些陰影彙聚在她身上,如同這風雨如晦的天下群雄。
她在富貴莊嚴裡,隻穿著一身素衣,散著頭發,毫無裝飾,佛堂接近外側,幾個宮妃擠擠挨挨跪在一角。
太子跪在她身側,還穿著那不倫不類的胡服。
他像是不解,“祖母,我們為什麼在這裡,您在等什麼?”
安瑤雙手合十,看向了一旁僧尼拿來的剃刀。
“我在,等馬淌過濁河。”
元煌沒聽明白,“什麼?”
他抬頭,看見了一縷青絲從素衣上飄搖墜落。
“等大周山河的柱石們。”
有僧人駐足在殿外,“陛下,長孫太尉等一乾宗室大臣們……到了。”
安瑤垂下眼睛,“很好。”
這盤棋,終於要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