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月亮藏在雲層之後,而位於郊區的爛尾樓中,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剛剛結束。
“滴答、滴答。”
水滴落般的聲音,但實際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
血肉橫飛、肢體殘缺、死不瞑目足以形容死者們的模樣。
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渾身乾乾淨淨,漠然地從角落裡的陰影走出,站在了月光下。他麵色蒼白,赤瞳冷冽,對麵前的血腥慘景視若無睹。
因為他就是罪魁禍首。
所有人都死了。
這些人中有酒廠的嘍囉,跟著懸賞來的賞金獵人,還有垂涎其才能的一些勢力的人。
這是無慘離開橫濱的第七天,港口Mafia沒有追究他的臥底身份,酒廠則是對他的暴露感到憤怒,又見他斷掉聯係,認為他背叛了。
鬼舞辻無慘厭煩地歎了口氣,左臂化為了布滿尖刺的、荊棘般的長條,向地麵上的一堆血肉橫掃而過,無聲而迅速地吞噬了它們。
就連浸入縫隙的血液也被清掃完全。
左臂變為原狀,鬼舞辻無慘轉身準備離開爛尾樓,粗糙的水泥樓梯道裡隻有他的腳步聲。
在即將踏下最後一級台階時,他停住了。
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在身後的樓道中響起,包括同樣平穩的心跳,都儘入非人耳中。
原本妥妥一個剛殺完人的殘暴反派的鬼舞辻無慘,身上的氣場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便是那張臉上的表情也微微放緩。
“無論是Spectator還是拉弗格,”男人沒有轉過身,開口時聲音帶著些許笑意,“品味都不算好啊。”
即使仍舊是那副模樣,也是與“鬼舞辻無慘”截然不同。
——一直藏在深處、利用馬甲反派本身的思維操縱身體的神名深見·分意識上浮了。
在身後的呼吸與心跳,與本體幾乎一樣。
這種時候再進行扮演毫無用處,基本的羞恥心在知情者麵前他還是有的。
神名深見的本體意識也向這裡投來注意力。
“哈。”樓道裡的另一個人笑了一聲,“畢竟我可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馬甲扮演係統的前宿主、平行世界的黑化版“神名深見”,主動前來與一個馬甲搭話。
“你在暗示自己故事創造者的身份嗎?”神名深見平靜地反問,“哦,還得加上快樂出場扮了個和主角對立的反派身份。”
難得對方主動找上來,他還以為對方會到最後才願意和自己麵對麵,雖然現在也不算麵對麵。
“我隻能算素材提供者。”拉弗格同樣平靜地說,“使故事開始的親密小助手,可是主角自己選擇接受的。”
“因為係統實在太弱啦。”並不否認這一點,神名深見語氣輕快,“它的感情模塊已經接近人類,智力卻比幼童還不如——真冷酷啊,另一個我,這是犯罪哦。”
就算隻是個機械造物,神名深見也能輕易地分析出係統的不正常,起初以為是數據損耗,結果是被人為剝離……嘖嘖,這都是故意傷害罪了吧?
“與我犯下的全部罪行相比,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誒——你承認是自己做的是錯誤的事?”
“當然。某種程度上,我可是相當品行高潔、具備世俗意義的道德觀呢。”
神名深見言簡意賅:“yue。”
就連他本人都沒臉這麼說自己,您完全不害臊的嗎?
“這態度可真令我受傷,好歹是平行世界的同位體。”對方聽上去並不覺得羞恥,用一種憂鬱的、如同念詩的輕柔語調說道,“看來我們仍舊需要更多的深入接觸,了解彼此。”
“你有膽當麵對我說。”神名深見也溫柔地說,“我很樂意與你進行肢體上的親密接觸,以此傳達心中沸騰如岩漿的灼熱感情。暗夜貴公子這個稱呼你喜歡嗎?”
“真是熱情的發言……起名的品味也是同樣的水平嘛,還很中二,不要。”
“好吧,拉弗格。”神名深見改了稱呼——他對Spectator這個嘲諷意味十足的名字實在不感冒。
麵對另一個自己,即便是抱有惡意的敵人,是不知道目的的搗亂者,也有種被迫翻看黑曆史的羞恥感——明明他本人隻是在普通地扮演反派而已!
看著[鬼舞辻無慘]已經降到15%的基礎沉浸度,神名深見+-7情沉重地默默歎氣。
“雖然不知道你這次來想說什麼,但我沒興趣用馬甲和你交流。”他表示自己的態度,“你去見我,或者我去找你。”
他直接解除了裝載[鬼舞辻無慘]馬甲,沉浸度都這麼低了,能力也被限製,乾脆之後在彆處再重新裝載。
“再見。”並沒有阻止,拉弗格溫和地說。
……
米花町的神名深見本體在床上睜開了眼。
“馬甲卸掉了?”床頭桌上,係統翻了個麵,有些茫然地問他。
它能感應到馬甲的方位和狀態,卻不知道那邊做了什麼——分程序會根據馬甲的行為判斷進度,[鬼舞辻無慘]的沉浸度下降得突然,它有點擔心。
“他來找我了。”沒有立刻回答,按開床頭燈後撐著床坐起,神名深見揉了揉臉,“也不知道到底想乾什麼……”他瞥見立方體閃起藍光,好笑地換了話題,“安心,你不會有事。”
係統:“……他很可怕。”
它其實一直都在害怕前宿主之外感到委屈。
作為輔助係統,它受到的教育是忠誠於宿主,也是這麼做的。直到公司那場爆炸之前,它都以為自己與前宿主關係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