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錦快走到病床前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雙鹿眼還噙著水光。
滿臉寫著擔憂。
可不知道為什麼,腳步邁不開。
許久。
久到她的思緒都飄了很遠。
從初到霍家,到跟霍清淮關係破裂,再到離婚,最後到現在,霍清淮躺在病床上。
臉上帶著氧氣罩,呼吸間,薄霧出現又消失。
紀錦沒見過霍清淮這麼脆弱的時候。
他很少生病。
那樣的出身也沒人找他的不痛快。
嚴重到要住醫院的時候,好像都是因為她。
她被霍清淮拒絕告白,後來結婚被冷落三年,她怪過,怨過。
甚至還狠狠罵過他。
可如今想想。
霍清淮做錯了什麼。
他隻是不愛她而已啊。
是她把這件事看的太重。
但隨後就疑惑了。
怎麼後來他就愛了?
以前保護她是因為兄妹之情,那現在呢?
“站那兒罰站呢?”
安靜的病房裡,忽地響起嘶啞的男聲。
紀錦猛地從回憶裡抽離出來。
臉上癢癢的,她一摸,全是眼淚。
霍清淮本想坐起來,發現一動,脊背很痛,就側臉看著她。
“你哭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多愛我。”
紀錦連忙用袖子抹掉眼淚。
然後走到了病床邊,按了呼叫鈴。
一分鐘後,顧沉敘出現在病房。
他給霍清淮做了檢查,說道,“你比我預估的,醒來的早。”
怕不是擔心誰。
霍清淮看了眼一旁捏著手,垂頭站著的紀錦。
仿佛犯錯的小學生似的。
可憐巴巴的。
他問顧沉敘,“我是不是沒什麼問題?”
顧沉敘不給他任何麵子,“你問題大了。”
“……”
霍清淮給顧沉敘使眼色,顧沉敘全當看不見。
質問他一句:“你現在能獨立坐起來麼?”
“……”
霍清淮剛才就嘗試了,好像是不行。
他餘光掃到紀錦擔心的臉色,其實裝的嚴重對他更有利。
可想想自己在她那裡的信任值都負數了,不想用之前那種招式了。
“我被打了一棍子,現在起不來很正常,歇一晚上,我就可以獨自起來。”
顧沉敘麵無表情,“可以,等你能獨自坐起來,再叫我來看。”
他轉身大步離開,獨留冷意在病房裡。
霍清淮再一次問自己。
為什麼和顧沉敘會成為朋友呢?
但這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你有事就去忙吧,黑市的事情我已經托給專業的人去調查了,到時候,他們會通知你。”
“我還會讓人成立保護野生動物的基金,你來拍宣傳的照片,以及你來宣傳這件事。”
“暫時就這麼多,我需要休息,你離開時,記得把門給我帶上。”
紀錦現在哪能走的了。
她問:“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霍清淮擺擺手,“我這裡沒事,有護工,你趕緊回酒店休息。”
他找手機,在床頭的櫃上,夠不到。
“幫我拿一下手機,我叫人送你回去。”
紀錦沒拿,而是給他蓋好了被子。
“我不走,我留下來照顧你。”
“不用…”
“說好的,活下來的話,我給你養老送終。”
“……”
霍清淮應該高興的。
能這樣跟她心平氣和的說話。
她也能不跟他劃清界限,留下來照顧他。
可他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像是堵著一團棉花。
氧氣罩裡的霧氣散了又起。
“紀錦,彆做出讓我誤會的行為,否則我……”
紀錦打斷他,“你為了我受的傷,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不要多想。”
“你的恩情我都記得,會還的,但你彆想用這個恩情,讓我跟你複婚,其他的,你都可以提。”
霍清淮也沒想著,用恩情要挾她什麼。
過去的教訓還不夠麼。
如果他還不動腦子去追她,怎麼可能追的回來。
“放心,你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我想要的,是你心甘情願的,跟我複婚。”
“現在,我不需要照顧,你走吧。”
紀錦也是犟上了,她這麼走了,良心難安。
“我不走,霍清淮,如果你這次逼著我走了,我就不給你養老送終,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
霍清淮渾身都疼,本來腦袋還是清醒的,現在也疼起來了。
他感覺吸著氧氣都缺氧。
最後妥協,“行,你留下吧,我很累,睡覺了。”
“好。”
“……”
霍清淮確實眼皮打架了,不知道是不是輸液的緣故。
沒一會兒,呼吸便均勻起來。
他還做了夢。
很美好。
是他接受了紀錦的告白,戀愛多年,順理成章的領證生子。
爺爺還沒有去世,看到曾孫子,容光煥發。
可終究是個夢。
紀錦注意到霍清淮擰眉,伸手給他撫平。
看到氧氣罩上起了白霧,便傾身去聽,他在說什麼。
“果果...對不起...“
大腦轟的一聲,她渾身一震。
……
門口,阮南枝看到顧沉敘來到病房,就知道霍清淮醒了。
等他從病房出來,詢問情況。
顧沉敘沒回答。
阮南枝無語又無奈,“他這樣的醫生,真的沒有投訴嗎?”
周放樂了,捏了下她皺起的小臉。
“他的投訴很多,但他的掛號也一號難求。”
顧沉敘的轉專業性,阮南枝當然不質疑。
但這個性子,真的讓人頭疼。
周放摟住她,“行了,人都醒了,接下來不歸咱管了,回家睡覺。”
阮南枝都沒有拒絕的機會,被他帶著上電梯,帶著上車。
然後就是不斷的親吻。
到家她才能在呼吸的間隙問一句:“不能是霍清淮的苦肉計吧?”
周放抱著她下車,踢開臥室的門走進去,將她放進淋浴間。
然後給她脫鞋脫衣服。
阮南枝按住他解自己扣子的手。
周放眉骨抬起,點點自己的表盤說,“老婆,我明天早會,現在淩晨三點半了。”
“你就算是想,我也沒辦法,要不然你自己用……”
阮南枝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
周放樂了聲,三下五除二給她剝了個乾淨,一起洗了個澡。
而後,又抱回床上,臉埋在她頸窩,嗓音慢悠悠的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不是苦肉計,這次霍清淮為了護著紀錦,傷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