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出租車把我們送到一片肉眼可見人跡罕至的工業園區。
強烈的幻滅感襲上我的心頭——任誰從美麗沙灘旁邊的高檔酒店來到這中地方,都會幻滅的好嗎！
我才來洛杉磯一個下午，能不能給我留點好印象啊！
下車之後，還沒站穩，一個陌生的視頻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來。
我接下電話,屏幕上出現的是新媒體之神昏暗的“房間”。
她就坐在椅子上,一條腿踩著椅子,另外一條腿搭在扶手上,翹得老高，正在……修腳。
行吧。
網紅美女修腳時也是那麼賞心悅目。
“你們小心一點,”她說,“這附近可是有街頭幫派,最好避開他們。”
有洛基在呢，他可是借了新神的神力。
比起幫派成員,我更擔心的是……
我扭頭看向洛基：“你想到與‘那東西’溝通的法子了？”
洛基：“隻是個猜測。”
說著他拍了拍我背著的雙肩包，裡麵放著BB。
“上次在學校裡,祂試圖與你溝通碰觸卻失敗了,你說無法理解祂的話語,”洛基解釋，“我覺得可以帶上BB試試。”
啊？
“BB還有翻譯器的功能？”
“沒有。”
洛基攤開手：“但BB並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我一頓。
看到我震驚的神情,洛基莞爾：“不然你以為它為什麼會在培養皿裡？BB和你看到的‘那東西’一樣，都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產物。它甚至和你有點類似,是被‘那東西’附身的人類孕育的胎兒。因此我在想，如果有BB作為橋梁，也許你能理解祂想表達的內容。”
啊這……
那麼BB能感應到“那東西”的存在，倒是有了解釋，不過——
“我記得，”我小心開口,“BB是《死亡擱淺》的遊戲周邊對吧？”
“是啊。”
“那BB的功能和遊戲裡是不是也是類似。”
“差不多。”
“它的設定呢？”
我委婉至此，洛基當然了解到我的潛台詞。
2018年了，《死亡擱淺》都播了三回雲裡霧裡的預告了，可是諸多玩家還是搞不明白，這遊戲究竟怎麼玩，世界觀設定究竟是怎樣的。
如果BB的設定與遊戲相同的話……
——究竟是先有了BB，還是先有了遊戲？
說不定就是電子遊戲之神把現實裡的設定搬到遊戲裡了呢！
然而我剛剛產生這個念頭，洛基就猛然扭頭。
他用一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的表情看著我：“《合金裝備2》曾經因為預言了911而緊急修改遊戲內容。”
我：？
洛基：“你竟然懷疑他不是自己想的，這話要是對諸如梅麗爾一樣的狂熱粉絲說，她一定會生氣。”
我：“呃。”
行吧。
那看來是先有了遊戲，才有了現實中的BB。
“預言”嘛，就算新神不會占卜，也應該能腦洞出來。
我悻悻放過這個話題：“那不說這個，關於項目書……上麵說舊神陣營裡有叛徒，這麼多年了，知道叛徒是誰了嗎？”
“叛徒？”
手機屏幕裡的網紅美女，頃刻間變成了一個精英白人中年男人形象。
新媒體之神輕蔑笑了一聲：“他們當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項目書裡怎麼會隻寫著‘叛徒’一詞？”
我：“那新神又是怎麼知道有叛徒？”
洛基查了一下導航，帶著我往工業園區深處走：“我也不清楚，但有一點能證明他們的猜測是對的。”
我：“什麼？”
洛基：“你猜當年拉撒路計劃的項目基地爆炸，是因為什麼？”
我的心猛然提了起來。
“抓不到他，”洛基說，“近二十年，新神在追蹤，舊神也在調查，然而始終沒有進一步的線索……啊，到了。”
洛基停下腳步。
不用他提醒，我也感覺到了。
形成實體的“那東西”，與現世產生鏈接，其能量波動也格外明顯。
彆說是我，連洛基都能感覺到屬於“那東西”的存在了。
現在是晚上，下班時間，工業園區的街頭一片寂靜。
在一個空地和另外一個空地之間，我們找到了祂。
燈光昏暗，映照在似霧似光的物質上，表麵那層七彩的物質隨著光線緩緩流動。
“快，快打開攝像頭，”新媒體之神透過視頻電話大喊，“我要錄下來！”
——下一刻，情況因她的尖叫發生了變化。
那物質的七彩流動瞬間停下，而後像上次那樣，驟然開始擴張。
我：！
洛基直接罵出聲：“能不添亂嗎？”
回應他的卻是新媒體之神毫無顧忌的大笑：“太好了，第一條新聞是我的，流量和點擊也都是我的！”
真是個瘋子！
“那東西”逐步朝著我們擴張過來，我手忙腳亂把背包從身後挪到身前，藏在裡麵的BB大哭出聲。
洛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在我安撫BB的時候，熟悉的神力隨著他的指尖包裹住了我的前身。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圖。
當“那東西”即將吞沒我們之前，我瞥見路燈下的地麵上還丟著一個陌生的手機。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緊張地閉上眼睛。
有神力保護，我們就得以“進入”祂的“體內”。
神秘的物質吞沒了我與洛基，頃刻之間，我手機上的視頻電話斷了線。
我緩緩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還有大半電量的手機徹底黑了屏。
背包裡的BB“啊啊”出聲，我掀開背包一角——
培養皿裡的胎兒，眼睛貼在屏障上，似是驚訝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它好像真的“活”了過來，看起來與剛出生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而我們周圍……
什麼都沒有。
我感覺就像是自己帶著潛水設備跳進了深海，也像是意識沉進了不見底的深淵。我的所有感官為摸不透的物質填滿，但四周什麼都沒有。
外麵看，“那東西”仿佛白霧，也像是白光。
但走進祂的內部，是一片黑暗與寂靜。
洛基緊緊抓著我的手腕，但我完全看不到他，甚至聽不到我們的腳步聲。
我能看到的隻有身上的物品，包括BB。
這……比恐怖片還要可怕好嗎？！
我緊張地吞了吞唾沫，背包裡的BB似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它轉過頭看向我，對視片刻後，懷裡的培養皿驟然亮起溫暖的光芒。
我：！！
嗚嗚，好BB，我再也不說你恐怖了！
我趕忙把BB從背包裡拿出來。
也許是因為BB和“那東西”一樣，都不屬於現世，培養皿裡的暖光照亮了我與洛基的四周。
與此同時，BB在培養皿裡調轉身體，視線朝著某個方向看過去。
我和洛基對視一眼，急忙上前。
理論上來講，如果我們依舊處在現世，應該是從工業園區的一頭走到了另外一頭。
但這漆黑的環境像是沒有儘頭般，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我的恐懼感和耐心都在逐步下降之時——
前麵有光。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完全漆黑、沒有道路也沒有物品的環境，突然亮起了光芒，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事情。
而最可怕的是，那抹光，是一盞路燈。
就像是建模失敗，或者出現BUG的遊戲場景，空蕩蕩的周圍，一盞路燈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周圍都是黑暗，唯獨路燈亮著，淒慘的白光有氣無力地映照出很狹窄的光線範疇。
我冷汗都要嚇出來了！
洛基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害怕，他抓著我手腕的手緊了緊，前行一步，帶著我向前。
走得越進，路燈的模樣就越清晰。
直至七八步遠的時候，我才發現，孤零零的路燈之下，躺著一個人。
街頭打扮、戴著鴨舌帽，看起來二三十歲的樣子。他四肢打開，仰麵朝天，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頓了頓，而後意識到這是第一時間發現“那東西”，並且拿手機拍下照片發到社交媒體上的那個人。
剛剛在“那東西”之外，路燈之下的手機，就是他的。
而且……
他在動。
昏迷不醒的人，胸腔卻以詭異的幅度抽搐著。
這絕對不是在呼吸，而是——
我懷裡的BB躁動起來。
它發出“啊啊”的呼喊，而後躺在地上的人猛然一停。
一股莫名的力量將其掀翻，背部朝上，我才看到，一個仿佛人形的東西自黑暗延伸過來，好像是試圖……鑽進這人的體內。
我：“……”
救命啊！
我頭皮都要炸了！
那個從黑暗中延伸過來的人形，仿佛聽到BB的呼喊般調轉過頭。祂從昏迷的人身上站起，停頓幾秒。
緊接著，黑影如發瘋般朝著我們狂奔而來。
我差一點就要尖叫出聲了。
在我嚇得大叫之前，洛基拽了我一把。
“彆怕。”他壓低聲音。
這怎麼可能不怕？！
我緊張地幾乎站不住，眨眼之間黑影就跑到我的麵前。
我能感覺到，祂比返校節那夜能量更大，更具有威脅，還，還——
黑影對著我伸出了手。
【——】
【——浣犵┒絝熸槸浠涔——】
但祂的動作在觸及到我之前，仿佛被什麼攔住了。
我動也不敢動，看著黑影嘗試幾番，始終不可前行。
懷中的BB發出惡作劇成功般的“咯咯”笑聲。
黑影好似這才注意到BB，祂低頭“看”向培養皿，又“看”了“看”我。
下一刻，“那東西”驟然狂暴起來。
祂如同氣急一樣瘋狂地揮舞雙“手”，試圖靠近我，但始終失敗了。
起初他還是在嘗試，逐漸的，就像是要擊破玻璃般，對著不存在的屏障狠狠砸下。
【——紱誨紑榪欓噷——】
一下，一下。
【——紱誨紑榪欓噷——】
這樣的場麵太可怕了！
我到底是沒忍住，退後半步。
BB也像是感受到畏懼般瑟縮幾分，它一害怕，屏障消失。
黑影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險些忘卻了怎麼呼吸。
可是最終祂沒有攻擊。
黑暗深處，無數能量朝著我“撲”來，可黑影卻隻是推了我一把。
【——離開這裡——】
我一震，猛然睜開眼。
倉促之間，我失去了平衡，帶著洛基向後踉蹌幾步，好似叫人拉出了水麵。
再往後，我們兩個都被“甩”了出來。
無儘的黑暗變成了人跡罕至的工業園區。
周圍仍然很安靜，卻能依稀聽到遠處的車聲。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前方，“那東西”和地麵上的人都不見了。工業園區的道路毫無阻礙地呈現在我的麵前，一眼能看到儘頭。
“那東西”……
我聽懂祂說話了？
祂讓我離開？
05
我聽懂“那東西”的話語了。
祂讓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