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楚溪客喂藥的動作有些笨拙,卻十分認真。終於,最後一勺藥湯入口,他抓起巾帕在老楚頭嘴角擦了擦,一不小心力氣大了,擦下一小撮胡須。

“還有脫毛效果呢?”楚溪客驚奇地瞧著手裡的巾帕。

再去看老楚頭的臉,終於發現了不對勁,老楚頭的胡子好像是貼上去的……

楚溪客捏著剩餘的胡須往下拽,沒拽動,換成巾帕擦,依舊沒擦掉,直到不小心撞翻藥碗,碗底的藥湯滴到胡子上,才終於揪下來一小撮。

這下不僅胡子掉了,就連那一小片皮膚都透出白皙的光澤。

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嗎?

防水防火防脫妝,用特殊草藥才能洗掉的那種?

楚溪客看向老楚頭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

該不會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炮灰,真正的大佬是老楚頭吧?

不,也不對,就算老楚頭需要易容,難道不能自己長胡子嗎,為什麼要貼假的?

楚溪客冷不丁想到老楚頭昏迷前特意叮囑他不許解開衣服,還不能請大夫的話,瞬間五雷轟頂——

難不成這位不是原身的祖父,而是……祖母?

楚溪客目瞪口呆地看向老楚頭層層包裹的胸口,用了很大毅力才壓製住一探究竟的衝動。

他需要靜靜。

剛好,藥還剩最後一副,乾脆出門抓一些。

門外仿佛另一個世界。

燈紅酒綠,車馬喧囂,郎君娘子打馬經過,留下陣陣香風,穿著華麗的波斯商人牽著駱駝,陣陣駝鈴清脆悅耳。

此時正值日暮時分,鏗鏘的鼓點從順天門蔓延到大街小巷,預示著坊門即將關閉。不過不用慌,街鼓要足足敲上六百下,足夠人們趕回家中。

街邊商販正在收攤,冷不丁瞧見楚溪客,道道目光齊刷刷彙聚而來。

搬來長安大半年,原身從未主動邁出過家門,偶爾被老楚頭帶出去看病,也如小娘子一般戴上長長的冪籬,從頭遮到腳。漸漸地便有一些難聽的話傳出來,有的猜測他麵貌醜陋,有的詆毀他身有惡疾,老楚頭一概沒有解釋。

說實話,楚家在這條街上隱隱有些受排擠。

一來,祖孫二人是外來戶,在長安無根無蒂,不像這些土著從爺爺輩起就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二來,老楚頭是位“殤醫”,兼職仵作,在古人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吉利。

麵對左鄰右舍的探究的目光,楚溪客沒有上趕著套近乎,隻是攏著衣袖,低調地走在街巷中。

一不留神,撞上一堵冷硬的人牆。

那是一個正在執勤的金吾衛,冷不丁被楚溪客撞到,當即橫眉怒目,眼瞅著就要開口嗬斥。

楚溪客搶先行了個叉手禮:“軍爺對不住,小子著急抓藥,沒刹住腳。”

說完還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

這一笑,看在旁人眼中恰如潺潺春水,再堅硬的冰雪都會就此消融。

這就是楚溪客的魅力了。

他的五官並非一眼驚豔的那種,然而與通身鮮活的氣質搭在一起,就像會發光的毛絨球,既亮眼又柔軟,往灰撲撲的人堆裡一丟,能糯糯嘰嘰地跳到人心裡去。

任是威嚴傲氣的金吾衛都不由軟了聲調:“坊門關閉在即,小郎君速去速回。”

“多謝軍爺。”楚溪客當即快走幾步,儼然一副“我是良民,我很聽話”的姿態。

年輕的金吾衛到底沒繃住,勾起唇角。

一時間,更多目光彙聚到楚溪客身上,十有七八在敬佩他的膽識,剩下兩三個在欣賞美色!

楚溪客絲毫沒有被圍觀的尷尬,反倒挺胸抬頭,坦坦蕩蕩地對上旁人的目光。

不遠處,一輛頗有異域風情的牛車迎麵而來,牛角上掛著一對精巧的銀鈴鐺,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車轅上臥著一隻小奶貓,白中泛銀的皮毛,翠綠色的眼睛,呆呆萌萌的圓腦袋,簡直就是他家桑桑的縮小版!

楚溪客腳步一頓。

突然,車輪被石頭絆了一下,小貓咪一個趔趄滾下車轅,險些被牛腳踩到。

楚溪客大步衝了上去,一把將驚魂未定的小團子撈進懷裡。看到小家夥頭頂那片桑葉形狀的灰色絨毛,他瞬間淚目。

“桑桑不怕,哥哥來了。”

與此同時,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推開雕花木門,門後露出一張清雋的臉,帶著三分文弱,五分清貴,剩下的是看不透的神秘底蘊。

四目相對,雙雙愣住。

車內之人率先回過神,露出一抹清雅的笑:“就算小郎君生的俊俏,也不能拐帶彆人家的小貓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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