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一下,微涼的初春,大清早急匆匆去上班,迎麵看到這樣的笑臉,一整天都會有好心情吧!
是以,圍在楚溪客攤位旁的客人越來越多。
突然,不知哪裡衝出一撥府兵,一邊吆喝一邊粗魯地推開周遭的顧客,氣勢洶洶地朝著楚溪客的攤位而來。
“走開,走開,不想死就滾遠點!”
楚溪客嚇了一跳,還以為對方是來找茬的,沒想到緊接著就聽為首的府兵說:“聽說你這攤子上的烤肉串很有我們夏州的特色,剩下的這些彆賣了,爺們包圓了!”
已經付過錢的客人敢怒不敢言。
楚溪客忙道:“不打緊,這些錢就算預付的,今日是小子對不住諸位,明日用雙份饃補償。”
客人們聽到這話,就算有什麼不滿也說不出口了,各自跟楚溪客打了聲招呼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楚溪客扶起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娘子,好聲好氣地說:“勞煩軍爺仔細輕重,彆傷了嬌客,我這裡給您多加串肉。”
為首的府兵居高臨下地瞧著楚溪客,哼道:“你小子倒是能說會道的,得了,動作麻利些,少不了你的銀錢!”
楚溪客繃著臉點點頭,快速地烤製起來,同時暗地裡給小丫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後。
小丫鬟明顯有些怕,看樣子想走,大概又擔心空手而歸會被責罰,最終還是咬了咬唇,壯著膽子朝楚溪客的方向挪了挪。
沒一會兒,第一份羊肉夾饃就烤好了。
不等楚溪客用油紙包好,為首的府兵便搶了過去,一口咬去小半個,也不怕燙:“嗯嗯,不錯不錯,確實是咱老家那味兒……小子,你該不會是夏州人吧?”
“幼時確實在夏州長大。”楚溪客隨口糊弄。
“那也算半個夏州人了!”為首的府兵終於露出個笑模樣,沉甸甸的一串銅錢丟過來,“不用數,隻多不少。”
“承蒙惠顧。”楚溪客當真沒數,轉頭便放進了錢罐。
這舉動無疑讓對方更為欣賞:“小子,記住我這張臉,爺們是夏州節度使赫連使君麾下的,明日還來你這裡買饃,做得好了使君重重有賞。”
“多謝軍爺照顧生意。”
楚溪客嘴上應著,心裡卻偷偷吐槽,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天子腳下,哪家府兵敢如此橫行霸道,還大大咧咧地自報家門?除非想給他家節度使招黑!
送走這幫瘟神,楚溪客變戲法似的從麵盆裡取出一個剛剛偷偷藏起來的白麵饃饃,手法嫻熟地烤製鬆軟,夾上整整三串肉,遞給等候許久的小丫鬟,同時還遞過去一個雜魚餅子。
小丫鬟局促地擺擺手:“我、我家都知隻給了我買羊肉夾饃的錢,買不起雜魚餅子……”
都知,在《血色皇權》中指的是秦樓楚館中的領班或花魁,楚溪客立即猜出這個小丫鬟的來路。
不過,他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而是把雜魚餅子塞到她手裡,笑著說:“這個餅子是我送給你的,權當壓壓驚。”
小丫鬟掙紮了一下,最終小聲說:“那便多謝小郎君了。”說完還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這才紅著臉跑開。
安靜了好半晌的坊門口再次熱鬨起來,商販們七嘴八舌地替楚溪客鳴不平。
楚溪客沒有抱怨,反倒樂觀地想著,做誰的生意不是做呢,不少給錢就行!
“阿翁,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楚溪客回到家,熬了藥,打掃乾淨屋子,照例溫了水,一邊給老楚頭擦洗手腳,一邊在他耳邊碎碎念。
“我很快就要滿十八歲了,以後也用不著阿翁出去給死人開膛破肚了,您就留在家裡享清福吧!還有啊,等我跟美人鄰居混熟了,再把桑桑接過來,咱們一家三口安安穩穩過日子。
“說起來不怕您罵我驕傲,我會的可多了,不僅是羊肉夾饃和雜魚餅子,烤魚烤蝦烤麵筋,就沒我做不了的!等您身子骨硬朗些,我就不賣早點了,改成傍晚擺攤,到時候就是正正經經的燒烤攤了,生意肯定比現在隻好不差!
“當然了,我也不貪心,能攢下些應急的錢就行,如果生意好的話,興許還能在偏僻些的坊內買個小房子……咱們這個院子不是租的嗎?我多乾幾年,爭取在長安有個真正屬於咱們的家。”
楚溪客暗搓搓瞄了眼老楚頭緩緩起伏的胸口,訕訕說道:“倘若、倘若您到時候不想再裝作我‘祖父’了,變回‘祖母’也沒關係,我還是會好好孝敬您的……”
突然,老楚頭身子一歪,劇烈地咳嗽起來。
楚溪客愣了一瞬,繼而是巨大的驚喜:“阿翁,您活啦、不是,您醒了?”
老楚頭扶著床沿,平複好呼吸,虛弱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是個死人,也要被你說活了。”
此刻,他的聲音忘了偽裝,雖然有些沙啞,卻顯得十分年輕。
楚溪客卻沒注意,而是忙不迭地倒了碗水,伺候老楚頭喝下,然後嘿嘿一笑,毫不謙虛地說:“確實有人這麼說過,我這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生機勃勃的!”
老楚頭詫異地看著他,緩緩開口:“崽崽,你的癡傻症好了?”
楚溪客……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