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個吻】
祥雲樓的海鮮自助步入正軌,唯一需要煩惱的就是用什麼樣的姿勢數錢了,楚溪客功成身退。
剛好,大雜院那邊傳來消息,孩子們閒不下去了,已經開始和跑腿小分隊搶活乾了。
楚溪客隻得把培訓計劃提前。
首先要找一個負責培訓的老師。這次籌備自助海鮮的時候,他幫祥雲樓培訓了一批員工,其中有幾個性子穩重,學得不錯,楚溪客打算從這批人裡挑。
他先跟林掌櫃說了一下。
林掌櫃看了一下名單,當即道:“這幾個都是咱們樓裡簽了長工的,有的賣身契都在主子手裡,小郎君瞧上哪個,直接把人帶走就成。”
楚溪客笑笑,說:“之所以跟掌櫃說一聲,就是想聽聽他們自己的意願,畢竟海鮮自助生意不錯,他們可以拿到豐厚的提成,不一定願意改行。”
林掌櫃是一路從跑堂做上來的,見多了那些不把奴仆當人看的東家,如今聽到楚溪客這番話,一時感慨:“小郎君仁善,某代那幾個小的多謝您了。”
楚溪客擺擺手,等著他去叫人。
很快,幾個少年就都站在他麵前了,其中有門童,有跑堂,有服務員,也有後廚的學徒。
正如他方才所說,得知他的來意之後,半數以上的人紮下了腦袋,顯然不想走。
另外一半念著他先前培訓指點的情分,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問道:“走了還能回來不?或者隻在休沐的時候過去一日,平日裡還在祥雲樓做工。”
楚溪客搖搖頭:“你們也看到了,今日有祥雲樓、廊橋美食街,再加一個大雜院,之後還會有越來越多的地方需要進行員工培訓。我既然想選人,就想挑個能長久做下去的,若有人願意,屆時我不僅會把人領走,還要把他的工簽或身契轉到通濟坊大雜院。”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通濟坊是什麼地方?整個一偏僻破落坊,跟平康坊一比就是鄉下!把身契轉過去,能有平康坊賺得多嗎?
這下,就連剩下的一半人也不說話了。
角落處,一個瘦削的身影冒出來,問:“小郎君,您看我成嗎?”
楚溪客扭頭一看,這不就是之前接待梅韜韜的那個小跑堂嗎?
梅韜韜的幼子從水粉鋪跑出來,到祥雲樓的兒童區玩蹦蹦床,如果不是這個小跑堂把人送回去,又能言善辯地爭取一番,梅韜韜可沒機會吃上海鮮自助,還寫了一首詩!
可以說,海鮮自助如今火上加火,這個小跑堂功不可沒。
“你叫……蒲柳?”
楚溪客想起了他的履曆,是個孤兒,出自洛陽慈幼局,兩個月前才來的長安,在寺廟了借住了一個月,趁著祥雲樓招工的機會,跟林掌櫃簽了死契,培訓的時候表現得中規中矩,不愛跟人打交道,但做事比較細心,各項成績也很平均,所以楚溪客才把他放在了兒童遊樂區。
蒲柳似乎沒想到楚溪客會記得自己,表情有些奇怪,不像是被記住名字的欣慰,反倒顯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慌。
楚溪客沒有錯過他這一瞬間的反應,確認道:“你想好了嗎,要去通濟坊做培訓師?”
蒲柳遲疑了一下,問:“‘培訓師’就是教習嗎?”
楚溪客笑著點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就像我之前培訓你們一樣,你過去之後有一群調皮搗蛋的孩子做學生。”
蒲柳沉默了片刻,最終下定決心:“我願意跟小郎君走。”
放在幾日前,如果蒲柳突然站出來,楚溪客不一定滿意,畢竟他在培訓的時候表現得不算突出,一副不願意跟人打交道的樣子,楚溪客會懷疑蒲柳能不能勝任培訓師的工作。
不過,回想起他和梅韜韜交涉的經過,楚溪客又發現他善於觀察,深諳人心,每一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以至於連梅韜韜這般閱人無數的才女都心甘情願進了樓。
這少年似乎在藏拙。
所以,楚溪客願意給他一個機會:“那就收拾一下行李吧,我和林掌櫃轉契約。”
蒲柳應了聲,當即下樓去收拾了,之前的遲疑和猶豫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楚溪客越發覺得怪異了。
***
孩子們就像長了狗鼻子,楚溪客一出現在大雜院,這些小家夥聞著他的味圍了上來。
“拜見幫主!”一邊喊還要一邊做那個中二的手勢。
楚溪客習以為常,就是有點丟臉。
蒲柳嚇了一跳,險些以為自己誤入了某個邪惡的組織,一瞬間有種拔腿跑掉的衝動。
他學著孩子們的樣子捶了捶胸,表情一言難儘:“以後,我也要這樣嗎?”
楚溪客連連擺手:“千萬彆!你最好能培訓他們一下,讓他們把這中二毛病給改了。”
蒲柳很是鬆了口氣,“中二”是啥他不知道,但“毛病”這倆字他深感讚同:“我努力。”
“大恩不言謝。”楚溪客玩笑般執了執手。
蒲柳噗嗤一笑,提了一路的心頓時放了下來,黑瘦的小臉竟顯出幾分屬於女子的明豔。
楚溪客那股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不過,來不及多想,裁縫鋪就把製服送來了——楚溪客提前請人給孩子們量了尺寸,今日剛好做出來。
蒲柳跟著王娘子去挑選住處了,楚溪客把孩子們叫出來試衣裳。
他提前跟黑子商量過,是留在大雜院做肉丸,還是出去送貨跑腿,黑子毫不猶豫選了後者。他選好了,其餘孩子不用說,紛紛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
今日把裁縫請來,就是為了給這些即將上崗的“跑腿小哥”做製服。
說起來,也是黑子這些人給了楚溪客靈感,偌大的長安城像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他沒有足夠的財力日日施粥救濟,但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份工作。
他能想到的就是跑腿小哥。
餐食外送在長安城並不是什麼新鮮事,隻是跑腿的多是店裡的跑堂夥計,服務不夠專業,也沒有形成規模。
楚溪客想要做一家專門的跑腿機構,把整個長安城的生意吃下來。不光是酒樓食肆、茶點鋪子,還有藥鋪、花圃等,凡是需要送貨的地方,他都想儘力爭取過來。
所以,他要讓孩子們穿著統一的製服走街串巷,讓“楚記”這個符號深入人心,讓“跑腿”、“外賣”成為長安城的時尚。
這就是楚溪客的野心了。
楚溪客沉浸在對未來事業版圖的暢想中,孩子們也因為有了新衣裳開心不已。
吃過苦的孩子,表達開心的方式也是另類的,比如黑子:“我們一年長一截,衣裳做得這麼貼身,明年就不能穿了。人家會過日子的主母都曉得把袖子和褲腿做長一截,幫主一看就是不會過日子的。”
楚溪客抬手敲了下他腦門:“有新衣穿還嘰嘰歪歪?”
黑子捂著腦袋,一臉高冷地走了,實際是走到水缸旁邊,偷偷看自己的倒影呢!
其餘孩子也湊在一起,你扯扯我的袖口,我碰碰你的衣襟,明明都是一樣的,他們卻興奮地找著彼此的不同。
“我的袖子上有一根線頭!”
“我的領子上有一個小扣!”
“我的也有!我的扣子還是藍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