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小分隊,震驚全長安!】
彆看董書生性格溫溫和和的,辦起事來卻是風風火火,一旬尚未過完,他就給楚溪客傳信,說空著的幾個大通鋪快要住滿了。
這就意味著,他少說收攏了上百個孩子!
楚溪客難以置信地趕往通濟坊,剛一進院就看到了更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原本煮肉丸的大鍋,此刻咕嘟嘟燒著開水,熱騰騰的水氣彌漫著偌大的院子,十幾個大盆一溜擺開,一個盆裡裝著一個小孩,每個盆旁邊還排著好幾個!
這邊,王娘子一手按著個小娃娃,一手拿著塊搓澡布,捶豬肉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隻把孩子搓得齜牙咧嘴。
那邊,一個光屁股小孩滿院子亂竄,邊跑邊喊:“我不洗!洗乾淨會被煮了吃!”黑子凶神惡煞地追在後麵:“就你這二兩肉,還不夠大黑背塞牙縫的,就算真煮小孩也不會選你!”
另一頭,幾個孩子圍著一個大盆,一下子歡呼起來:“黑了黑了!水黑了!”緊接著又喊:“白了白了!洗白了!”
突然,有個小孩“咦”了一聲,指著盆裡一個三四歲的小娃娃,說:“她長得跟我們不一樣!”
蒲柳原本正在鍋裡舀水,聽到這話一下子衝了過去,也不顧小娃娃身上滿是水漬,張開手臂就把小家夥抱住了,然後凶巴巴地衝圍觀的孩子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們不許看!”
哦,原來盆裡是個小女娃。
說起來,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裡,很少會有女娃,偶爾有那麼一兩個也會被人牙子撿走,轉頭賣進伎館等處。
蒲柳神色不太正常,緊張地抱著小女娃進了屋,並且不許任何人跟。
黑子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皺了皺眉:“還男女授受不親,你不也是漢子嗎?”
……
楚溪客震驚於這熱鬨的場景,好一會兒沒回過神。
董書生拄著拐杖走過來,有些興奮,也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多了這些人,恐怕要吃掉很多糧食了……”
楚溪客依舊處在震驚之中,機械性地搖搖頭:“不,挺好的,辛苦你了。”
這話說得真情實感,短短十日,董書生就瘦了一圈,身上的衣裳都快掛不住了。好在,他看上去精神頭不錯,狀態甚至比之前還要好一些,楚溪客這才沒有太過擔心。
董書生滔滔不絕地跟楚溪客說著這些天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遇到每一個孩子的過程。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人生理想,一下子有了乾勁。
楚溪客從震驚,到敬佩,鄭重地說道:“以後這件事就拜托給先生了,人越多越好,不拘年齡大小,糧食管夠!”
董書生頓了下,繼而執手,深深一揖:“小郎君高義,某必不負所托。”
楚溪客還了一禮,彼此間心頭都多了一層沉甸甸的東西,大概可以稱之為——
責任感。
相比之下,王娘子則是單純的欣喜了:“原本咱們院裡的人要麼是光棍一條,要麼有過孩子卻沒留住,如今好了,有了這些小崽子,再也不怕偌大的庭院沒有鮮活氣了!”
蒲柳也難得喜形於色:“小郎君放心,我一準兒把他們教好,讓他們早點派上用場,不會整日吃白飯——還有我自己,也不用再吃白飯了。”
楚溪客玩笑般執了執手:“就辛苦小先生了。”
蒲柳聽到“先生”二字,眸底迸出彆樣的神采。
黑子也沒閒著,短短幾日功夫就把這幫半大小子給收服了,確切說是打服,凡是他所到之處,調皮搗蛋的一秒變乖,倒是給蒲柳省了許多口舌。
楚溪客還發掘出一個人才——“財源滾滾”中最大的那個,小財。
小財隻有八歲,猴子似的一小個,卻像個老大哥似的勾著一個十幾歲少年的脖子,煞有介事地遊說起來。
“要加入野狗幫嗎?如今除了幫主和副幫主,就你最大,你要是加入,妥妥的三把手!”
——“三把手”這個詞楚溪客隻在無意中跟王娘子說過一次,小財就給記住了。
少年謹慎地問:“加入野狗幫有什麼好處?”
小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機智地反問道:“你想要什麼好處?”
少年看了眼他身邊的大白狗,問:“能有狗嗎?”
“能啊,大白下了分你一條!”小財選擇性隱瞞了大白是一條公狗的事實。
少年搖了搖頭:“不要小狗,不好養。”
小財並不氣餒:“這你就不懂了,從小養起來的才聽話,像大白,隻聽我的,連幫主叫都不會過去!”
少年瞪大眼:“幫主叫都不好使?”
小財果斷點頭。
少年最終還是心動了,說:“好,那我加入。”
“去副幫主那裡領牌子吧,以後你就是咱們野狗幫的一員了,好兄弟!”
小財江湖氣十足地撞了撞他的胸,然後馬不停蹄地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少年看著他的背影,有點蒙:“不是說三把手嗎,怎麼就又成普通一員了?”
……
圍觀全程的楚溪客,笑得差點噴了董書生一臉水。
董書生溫和地看著小財靈活的小身影,說:“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祖上富裕過,卻趕上親爹好賭,輸光了家財,母親帶著他跟著一個皮貨商人跑來長安,福沒享成,人就沒了。
“那皮貨商人也是個狠心的,轉手就把他賣進了賭場。進了賭場的孩子,有天賦的被訓成荷官,不成的隻能當個打手,不知道哪天就把自個的命搭進去了……”
唯獨小財這孩子,愣是憑著一張嘴幫賭坊的東家解決了一個麻煩客人,東家記他的人情,依著他自己的意願把他給放了。
小財出了賭坊一天沒耽誤,直接找上了黑子,成了野狗幫的一員。這說明,他早就想好了出來之後的退路。
董書生道:“就在方才,他勸說那少年加入野狗幫之前,事先找我問過了,知道對方幼時也有過一條狗,這才特意拉著大白過去。”
天才啊這是!
不好好培養一下就是暴殄天物!
楚溪客頓時忽略了小家夥的年齡,把人叫過來,布置了一個大任務。
不出三日,全長安的各大賭坊、伎館、茶樓酒肆等處就熱烈地討論起了一件新鮮事——
楚記跑腿小分隊新鮮出爐了!
“什麼?楚記跑腿小分隊是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不過,既然是楚記搞出來的,八成又是什麼新鮮吃食吧!”
“我怎麼聽說是花魁娘子呢?說是比一水閣的水玲瓏還俊俏!”
“是把好劍也說不定,沒見金吾衛日日進出廊橋美食街嗎,聽說就是為了這把劍!”
“……”
一時間,全長安都密切關注起了“楚記跑腿小分隊”的消息。
趁著這個熱乎勁兒,楚溪客選了個好日子,楚記跑腿小分隊第一分隊隆重登場!
排麵直接拉滿——
統一的黃底藍邊的製服,統一的黑色六合靴,小腰一束,襆頭一戴,要精神有精神,要體麵有體麵!
最顯眼的還是他們背上插的小旗子,原本插一個就夠了,楚溪客為了好看,一人給他們整了三個,花花綠綠,迎風招展,就像京劇裡帥氣的武將。旗麵上還繡著顯眼的大字——
“楚記跑腿,隨叫隨到!”
足足一百多名少年,齊刷刷在院中一站,那朝氣蓬勃的模樣,讓人瞧著就精神一震。
黑子一臉的迫不及待:“可以出發了嗎?”
蒲柳嚴肅道:“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小郎君還沒訓話,你急什麼?”
黑子白了他一眼,說:“我知道小郎君要說什麼,無非是能忍則忍,笑臉迎人,不可起衝突,不能砸生意……”
“錯。”
楚溪客背著手,視線在一張張稚氣的臉上閃過:“遇事冷靜,笑臉迎人這不假,勤快嘴甜是本分,但是,若有人恃強淩弱、蠻不講理,不必白白受欺負,乾他丫的——楚記,就是你們的底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