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抵達碼頭,前方不遠處,就是白鷺洲了。
這座園林是依水而建的,有點像是現代的湖心大彆墅。就在雲都大運河附近一座小島上,風景優雅。
下了馬車,需要登船。
碼頭有早已等待的三艘大官船,大船的前後兩根大桅杆上飄著兩片幡旗,幡棋上寫著一個“離”字,碼頭石階兩邊,有漕運衙門的官兵把守。
大長公主和離公的麵子擺在那裡,很多賓客來的比慕聽雪還要早得多,他們已經登上了第一艘官船。船帆拉起,大擼搖起來,官船離開了碼頭,劃向島中央的白鷺洲。
慕聽雪正準備排隊上第二艘官船。
周圍都是雲都最頂尖的勳貴、官宦,其中不乏熟悉麵孔。比如,國子監老祭酒伍先生,益陽郡主晏芸,在藏寶閣蹲老花鏡蹲了好多天的禦史大夫。
“聽雪妹子,來這邊。”
晏芸原本正在跟身邊一個小家碧玉的漂亮女孩兒聊天,看到了她,立刻熱情地招呼她過來自己身邊。
慕聽雪勾唇:“芸姐。”
晏泱的親二姐,都來參加靖羽公世子的及冠禮了,可見離家這個邀請麵是真的廣啊,政敵晏氏都一並請了。
晏芸穿著一件十分端莊的紫貂裘,戴赤金並蒂海棠花步搖,扮相明豔大氣,跟晏泱一樣美顏深邃,屬於濃顏係的。三十來歲,看上去跟二十五六差不多,古代人或許會覺得她老了,但是慕聽雪來自21世紀,現代不少女明星三十多,照樣顏值能打活躍在熒幕上,所以她認為晏芸還是年輕的。
美豔的侯夫人親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昨兒我去阿弟家裡吃飯,小澤三句話不離你,一口一個娘親地叫,彆提多親了。”
慕聽雪耳根熱了起來:“小孩子瞎喊的,不要當真。”
晏芸笑聲更濃,樂不可支:“我倒是希望是真的,那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親近家以外的人。”
一旁小家碧玉的少女,聽到這話,笑不出來了,塗了胭脂的臉極為蒼白,胭脂紅都蓋不住的白。
“哦,對了,這位是陸小姐。”
晏芸心情好,指著身邊的姑娘,介紹道,“戶部尚書陸大人家的千金,陸福柔。”
慕聽雪勾唇:“久仰久仰,早就聽聞陸小姐繡工一絕,雲都第一,如今終於見到真人了,果然是個粉雕玉琢的美人兒,容才雙絕。”
客套話是要說的。
也不算違心之言,這嬌小玲瓏的少女,的確五官精致,生得不錯。
而且,能在獻給晏太後的袍子上,繡出五百個“壽”字,必然是個極有耐心的。不管在哪一個領域,做到極致的女性,都是值得尊敬的。
陸福柔垂眸,柔聲道:“姑娘謬讚了,福柔受之有愧,隻是會點針線活罷了,稱不上第一。”
晏芸道:“她就是之前本夫人跟你說的那位神醫,奉旨賑災,太後娘娘親封的素塵郡夫人慕聽雪。”
“久仰久仰,慕姑娘安好。”陸福柔頭垂得更低,長袖之下的手捏得死緊,指甲刺入了血肉中,也感覺不到疼。
這兩年,她很努力地想跟晏澤搞好關係,想把孩子作為突破口,但隻得到了孩子的一堆白眼……
眼看著攝政王世子那條路走不通,她就想著去討好晏太後,畢竟隻要太後娘娘賜婚,她也能如願嫁給晏泱做攝政王妃。她幾乎熬瞎了眼睛,給太後繡了一件百壽棉衣。還花了大價錢,賄賂晏太後身邊伺候穿衣的大宮女畫詩姑姑。
結果,晏太後在低劣便宜的保暖衣和華麗的百壽棉服之間,選擇了前者。
她堂堂戶部尚書千金,金枝玉葉,怎麼會輸給一個平民商女?
她父親,可是攝政王的心腹啊!更是攝政王父親唯一的親傳弟子!兩邊關係那麼近,難道不應該近水樓台先得月麼?這個忽然殺出來的慕聽雪,著實讓她亂了方寸。
慕聽雪、晏芸、陸福柔三人,有說有笑上了第二艘官船。
官船上有不少伺候的仆人。
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手裡捧著一個銀色大托盤,托盤裡放著兩個粉彩麻姑獻壽酒杯,一個雙耳青釉酒壺,向著這邊走來。
陸福柔注意到,左邊那個酒盞裡頭裝著滿杯清透的酒水,右邊那個酒盞裡卻是黑乎乎的酸梅湯。
丫鬟眼神不太對,端著托盤的動作,明顯傾斜向慕聽雪的方向。
慕聽雪專注地跟晏芸聊天,並沒注意四周。
陸福柔也不想提醒她。
果然。
下一瞬,那個雙髻丫鬟,就一個趔趄,猛地往慕聽雪的身上栽了過去。酒盞裡黑乎乎的酸梅湯,把她淺色的裙子給潑臟了。雙耳青釉酒壺裡歪倒,流淌出來的也不是酒水,而是濃鬱色深的酸梅湯,有一小半都灑在了慕聽雪身上。
雙髻丫鬟立刻跪下,在自己臉上賞了一巴掌,“奴婢失職!請姑娘恕罪……”
慕聽雪皺眉,也不知這酸梅湯怎麼熬的,熬那麼黑,正常都是赤色的,這下可好了,早上精挑細選的低調淺綠色長裙,徹底被汙壞了,濕漉漉的沒法穿。
官船上的冷風一吹,濕冷得難受,她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可怎麼是好?”晏芸極為關切,“有可替換的裙子了麼?我帶你去更衣室。”
慕聽雪搖頭。
誰想到有這麼一出。
“這裙子臟成這樣,不如下船回家去吧。就這麼去白鷺洲,著實不太雅觀。”輕蔑的笑聲傳來,正是覃嶺王妃離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