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鹽價的彈劾,它下午就到了。
慕聽雪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沃野江鹽商們的後台,究竟有多硬。
二十位公侯伯勳貴外戚,三十二位大臣,一起具名上表,彈劾戶部尚書謝清鳶,惡意拉低鹽價,擾亂市場,為了國泰民安,要求把鹽價重新上調回五百文!
晏太後見彈劾女兒的人,如此之多,幾乎囊括了雲都三分之二的世家門閥。
若是處理得不好,容易引起大動蕩。
按規矩,應該廷議。
“鹽價事關重大,詔攝政王,中書令、侍中、左右仆射,以及六部九卿堂官,入殿廷議!”
朝中大員,紛紛趕來了議政殿。
他們中不少人,看長公主的眼神,都不太友善,眼底隱含怨毒。
從逼迫世家門閥交田稅,到下調鹽價,這些門閥出身的重臣,心裡頭憋著氣呢。世家失去特權,和百姓一樣交田稅,他們尚且能忍,但一下子就把鹽價削了四成,是想乾什麼?!
議政殿上。
一場氣勢洶洶的討伐開始了。
“啟奏陛下,鹽價五百文已十年有餘,驟然降至三百,沃野江附近靠著煮鹽而生的鹽民、鹽商,甚至是纖夫,足足有數十萬人,他們都要活不下去了!此風斷不可長!”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南宮大司徒。
自從女兒嫁給小皇帝當貴妃之後,他在朝啟奏,隻奏皇帝,不奏晏太後、攝政王,保皇的立場已經很鮮明了。
“臣附議,長公主惡意降鹽價,乃暴政也!”
左仆射離泛,也持笏出列,一想到弟弟離敬被長公主關進昭獄,一想到長公主派了一條咬人的惡犬來丈量他的田土,一想到離家的正規鹽商、私鹽販子收益全部狂跌,他就恨不得寢其皮啖其肉,“鹽價一動,而山河動!暴政太重,日月無光!”
慕聽雪抬了下眼皮:“離公此言差矣,暴政是指對百姓的殘酷剝削、虐待壓迫。本公主降了點兒鹽價,提升了十倍精鹽質量,百姓不知多高興。”
兵部尚書高大人厲聲斥責:“鹽稅會大幅下降,長公主這是在自毀長城!”
慕聽雪看著朝堂上這一汪汪綠油油的韭菜,笑了:“哪裡的話,戶部太倉銀非但沒有減少,最近還猛增了二百多萬。仰賴諸位國之柱石的鼎力支持!”
殺人誅心。
高大人痛心疾首,想起自己前幾日才交的兩萬五田稅銀,覺得自己就是個二百五。
堂上眾臣,無不驚愕地看向她,一副嗶了狗的表情。
一記回旋鏢,紮透心窩窩。
他們這是都被算計了啊!
長公主用他們繳納的田稅銀,用他們的錢,去填補稅務收入窟窿,又降鹽價,令他們手下的鹽商收入大跌!
好過分,怎麼能有這麼壞的女人,逮著他們這些世家門閥,翻來覆去地割。
大理寺卿一臉悲憤道:“十年來,鹽價一直都是……”
“十年前,全國的統一鹽價是三百三十文!”
慕聽雪聲音陡然升高,似黃鐘大呂,“東桑倭寇毀了東南鹽道,對雲煌實行鹽封鎖。是沃野江的巨貪鹽商們趁機哄抬鹽價,與一幫子奸臣互為表裡,以肥私囊,造成了鹽價五百文的惡性事件!本公主不過是讓鹽價恢複十年前正常水平而已,諸公為何如此焦急?莫非當初與東桑倭寇裡應外合,哄抬鹽價的賣國奸臣,亦是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