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的聲音,如鐘呂高鳴,震蕩在九根龍楹柱之間。
離泛鋪墊了那麼多,等的就是這句話:“陛下英明。”
他不是來告長公主狀的,也不是說攝政王壞話的,一切都是為了棒打鴛鴦的合理性。
他暗中破壞,跟皇帝金口玉言下令破壞,完全是兩碼事。
“老師深謀遠慮、多智近妖,想必已經有了非凡之策。”
謝玄宸眼神陰鬱,唇角微微上揚。
離泛覺得天子的笑令人毛骨悚然,小心回道:“陛下謬讚了,老臣愚鈍之人,不過是些微末拙計罷了。婚是晏太後賜的,讓太後撤回懿旨,顯然不太可能。那就隻能從婚期上入手。”
謝玄宸隱約猜到:“還請老師明示。”
“雲煌以孝悌治天下,父母一方去世,兒女必須守孝三年。若兒女身上有個一官半職,也必須卸職回鄉丁憂守製。”
離泛的眼底劃過狠厲之色,伸出一隻手,做出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謝玄宸一聽這話,心下立刻就判了個肯字,嘴上卻道:“母後是國之柱石,朕甚為依仗,莫要傷她。”
離泛見少年天子一副孝子做派,正色道:“陛下放心,這是自然。太後娘娘乾係重大,老臣深敬重之,斷然不會動不該有的心思。長公主有一養父,太後對其有生恩,慕宗啟養育其二十來年,有養恩,若出了意外亦需按生父之禮守孝,丁憂三年,婚禮延期三年。”
皇帝不想擔弑母的罪名,可以理解。
日後若一個不慎曝出來了,對帝王聲望有損,而且晏太後居停棲凰宮,不好下手。
謝玄宸卻似乎不太滿意:“茗國夫人呢?”
離泛暗驚。
這一刻,他才發現,龍椅上的少年天子,眼睛裡深藏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殺氣和狠辣。
天子竟想讓茗國夫人死?
殺晏家老夫人的成本,可比殺一個商人出身的肅卿伯,高出幾十倍!
“茗國夫人於武安公府獨居,十好幾年了。她雖不與攝政王同吃同住,但武安公老宅有鎮北軍把守,她隨身有暗衛保護,下手有難度。唯一的機會,在她去大自在佛寺上香祈福的路上,若做好周詳的策劃,成功幾率可達三成。”
“崔茗死了,打擊的不止是攝政王,還有中書令崔士寧。”
謝玄宸目光幽暗。
他恨透了晏黨,也極厭惡把持官員體係和地方的大世家。
崔家勢大,五姓七望之首,累積了七百年的財富,兼並了百萬畝田土,若有朝一日,能逼著他們吐出來……
“既是陛下的意思,老臣照辦便是。”
離泛躬著身子應道,“隻對付崔茗一人,還是太冒險了。不若分頭料理,哪怕有一頭成功,都能讓婚期延後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