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奮銳,四海揚鋒。
這是世人給予宋玦的評價。
宋威雖然是成名老帥,但聲名幾乎被他這位較他年輕二十歲的幼弟壓製。這是源於宋玦不僅勇冠三軍,在江湖上的聲名也如雷貫耳。
宋玦的“血戰八法”,乃是自無數次戰場征殺中磨練出的刀法,以血戮之心意融入刀意之中,舍刀之外,再無他物,號稱“天下不敗之刀”。
大唐天下六大派之中,江左琅琊閣數百年來一直以月旦評品天下英雄而聞名。而當代琅琊閣閣主亦承認,如果要曆數當世宗師人物,當有天刀宋玦一席之地。
憑著手中一口名滿武林的天刀,宋玦曾揚言,此刀在手,即便是麵對四十年無敵天下的武林盟主王仙芝,亦有相抗之能。
哪怕不經過方才一合的雙刀相接,朱溫也必定明白,宋玦絕非他所能對付的敵手。
這時,已有數十名草軍騎兵從兩翼追擊上來,卻見宋玦橫刀立馬,目光斜睨而去,這群騎士便一個個心膽俱寒,不敢上前。
隻是眼角餘光,就有如此駭人的威懾力。
而因葉落涼戰死而狼奔豕突的平盧軍甲騎,瞧見宋玦前來接應,紛紛振臂歡呼,頃刻便恢複了士氣。
“你等不必上前。”宋玦目光如炬,冷聲道:“此子敢於孤身深入,老夫倒想看看他有幾斤幾兩。”
“不過,你這少年年紀輕輕又有如此武功造詣。草莽之中,竟也有這樣芝蘭玉樹一般的人才!若是橫死今日,也太過可惜。不若拜入本將軍麾下,官職待遇,皆可遠高於你在草賊之中。”
朱溫樣貌不差,又有不弱武藝,自然能往往吸引極多人的目光,饒是一代宗師高手宋玦,也生出愛才之心,不欲就此把他斬殺。
但朱溫麵對宋玦放下派頭,開口招降自己,卻隻是乜著眼睛冷笑一聲:“你?老賊您是不是五石散吃多了把腦子燒壞了?要不要在暴雷雨天氣抱著您的刀跑到屋頂的鴟吻上頭脫衣散熱,讓雷劈一劈,看能不能治好您老的妄自尊大?”
“好好好!”宋玦臉上變色,眼泛銳芒,對朱溫的一點愛才之心頃刻如風揚塵芥,消散一空,臉麵泛出青筋:“敬酒不吃吃罰酒,既不肯領受本將軍的好意,那便隻有用頸項領受宋某的天刀了!”
平盧軍騎兵們紛紛如同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心中想著朱溫這殺害他們將軍葉落涼的可惡小子,又不識時務拒絕宋玦招納,這一下該是死定了。
既然宋玦來接應他們,也絕不會有人會不長眼色,上去作夾擊朱溫的無用功。
怒斥宋玦固然快意,冷靜下來之後,朱溫心中卻意識到了當下的處境。
他的戰陣經驗終究有所不足,加上斬殺葉落涼之後,少年血性,馳馬衝殺,才導致深入敵陣,與宗師高手宋玦遭遇。
他並不怕死,但他決不能死於此,因為自己尚有太多事情未完成。
朱溫的頭腦高速運轉。蓋因越發危急之時,內心思慮必須越發明澈,如同秋水明鏡,將一切可以考量的因素映照其中,才能尋求到突破危局的方法,憑借智慧抓住一絲生機。
他開始順應內心的恐懼,令自己的身軀顫抖,臉上流露出震恐的神色,拉著馬後退數步。
宋玦快意地笑了。
他很喜歡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見了他之後恐懼的樣子。這種如見神祇的恐懼,令他感覺到權力、地位和武力的美妙,意識到這數十年人生中無數苦修與血戰的價值。
宋玦拍馬振臂,催動座下照夜玉獅子寶馬,手中天刀躍起,隨著內勁的催動,綻發出烈日般的璀璨光華,顯示出宋玦的內家功夫之深厚,已臻至化境。
在這灼目的刀華之前,朱溫雖有大夏龍雀寶刀在手,但那自然散發的血光也不由為之黯淡。
朱溫勉力抬刀,運起經過王仙芝指點完善過的刀法,連續數架,一邊憑借大夏龍雀本身的鋒銳,抵擋宋玦的犀利刀芒,一邊運勁卸力,通過戰馬的四足,將天刀無匹的偉力轉至地下。而那馬兒隨著朱溫且戰且退之時,馬腿也肉眼可見地向下屈彎,足見天刀所發,著實有傾山裂海也似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