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楷哼了一聲,抹了抹臉上的鮮血:“老子勇往直前,直取那宋威老賊,雖未能取他狗命,那廝肚腹也吃了一梭槍。老賊年邁,恐怕活不過一年半載了!”
又恨恨道:“隻可惜折了老子幾個兄弟!”
對陣雙方都驚得嘖嘖連聲。倘若孟楷所言是屬實,這一戰不但官軍被擊斬了宋玦、寇謙之兩位大員,大帥宋威,也被打成重傷,恐怕不能久活了。
孟楷卻不耐煩地帶著一身重鎧,舉重若輕,騰躍而起,甚至不顧借力時失足踏死了一名閃躲不及的己方士兵,隻是急著救援朱溫而去。
人未至,八卦宣花斧已帶著力劈華山的威力,借著孟楷墜落之勢轟砸而下,直取王建手中的黢黑六合棍。
王建大驚,舉棍直架,腰間一塌,雙足卸力,哐當一聲巨響下,仍是被震退了數步,口中氣喘不已。
“王建是罷?”孟楷冷笑道:“好本事,果然是個人物,怪不得師尊都瞧得你入眼。”
王建嘿嘿兩聲:“黃巨天門下,‘神斧開天’孟絕海,看來也聲名不虛!”
如他這般伶俐人物,自然知道至此纏鬥無益,一招手:“今日算你命大,弟兄們撤!”
向孟楷、朱溫一個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擇日再戰!”
輕裝迅捷的忠武軍銳士一個個跳入陷坑,如履平地,頃刻如潮水般退去,身手敏捷似猿猴,沒入夜色當中,顯然是追不上了。
隻有帶著騎兵彆動隊掠陣的秦彥不甘心,帶著小隊輕騎攔腰截殺,卻被王建刺斜裡一棍,乾脆利落,直點在鼠蹊,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倒撞馬下,一旁騎士急停馬將其救起,看起來怕是一邊卵蛋被廢了。
“賊王八,你個醃臢潑才,使這般下三濫陰招,你不得好死啊,早晚被人做成龜羹……啊嗷……”
秦彥淒厲痛呼與激烈罵聲交迭,傳響在夜空之下,而身為肇事者的王建,早在平野上失去了影跡。
朱溫遙遙望著王建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當中。
這場小小的定風丘之戰,是未來兩位亂世梟雄的頭一次交鋒。將來的梁祖與蜀帝都想殺死對方,卻絕對想不到雙方的命運會有那麼久長的糾纏。
朱溫一手捂住身上傷口,看向孟楷,眼中浮起感激:“又勞大師哥相救,真是慚愧不儘……”
孟楷拍了拍朱溫肩頭:“你不似我這般能打,便好好愛惜自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又惹紅煙心疼。”
頓了頓,又道:“彆看師妹性情豪邁颯爽,她有時候心很軟的。”
“師兄所言當真?宋威老賊真的被你重創?”
“還能有假?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孟楷斬釘截鐵道。
眾將聞言,不由得興高采烈,七嘴八舌地上來恭維,說此戰擊殺了宋威,那真會教天下大震,義軍的光明前景,馬上要來了。
隻有朱溫麵色微帶凝重。
孟楷明白他的意思:“師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宋威年老怯懦,若非他當這個招討總帥,義軍未必能發展到今天局麵。你是憂心老賊斃命,換個厲害的上來,反而難對付。”
這話真實不虛,大唐四帥資曆不及宋威,但哪個不是決斷如霹靂,用兵似鬼神的人物?若其中一個起初就當討賊總帥,義軍或許早被徹底殲滅了。
“但老賊畢竟是大唐名將,殺他足以造成巨大影響。而我等的紀律戰力,也絕非兩年前可比,今日我們能破雪帥齊克讓,明日便破不得大唐四帥另外幾個麼?”
“師弟你心思縝密,往往想得過於長遠。但車到山前必有路,何妨今朝有酒今朝醉!”
師兄孟楷炯炯的目光,融化了朱溫眼中的疑雲:“師哥言之有理,是我多慮了。”
“今夜咱們不醉不歸!”孟楷挽住朱溫胳膊:“明兒個清晨,老子便需遠赴海州,完了寇帥遺願。若遷延時日,走漏風聲,讓那狂賊得信逃了,豈不愧對泉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