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簡寧意把已經被樹枝掛得破破爛爛、那層薄薄的塑料雨衣扯下來,團吧團吧塞外套口袋裡。
眼睛掃見右前方一抹顏色,在原地久久未動, 似乎是一個人躺在地上, 雙眼一亮,心懷希望地喊了一聲:
“苗念君?”
無人應答。
簡寧意撥開擋路的枝條往上爬, 樹葉上掛著雨水有一滴彈進了他左眼裡,刺激得他下意識眯眼, 踩在長滿青苔的老樹根的腳一滑——
雖然及時用手抓著旁邊的灌木, 但簡寧意還是摔了一跤, 往下滑出了一米遠。
本就濕漉漉的衣服徹底不能看了, 簡寧意起身後來不及摘掉衣服上的腐爛樹葉, 拽著樹枝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了才看清,那一抹顏色不是躺在地上苗念君,而是不知誰扔在這裡的破爛雨衣。
簡寧意喘勻了一口氣, 在心裡歎了口氣,用手裡被拿來當拐杖和探路棒的樹枝把雨衣挑下來。
這裡有廢棄的雨衣說明其他人已經來這裡找過了, 苗念君不在這裡。
簡寧意站起身對離他不遠的工作人員說了一聲, 又換了個方向。
暴雨變成毛毛雨,耳邊隱約傳來的狗叫和人聲讓簡寧意知道搜救隊已經上山了, 這個認知並沒有讓他覺得輕鬆。
或者說參與搜救找人的所有人,此時的心情都很沉重,繃著神經憋著一口氣。
幾個小時過去了, 隨著搜救範圍不斷擴大, 所有人心裡都不免浮出那個不好的猜測, 想趕緊找到人, 又怕找到人後,那個結果無法承受。
尤其是胡成,短短幾個小時,因為著急上火嘴角都起了一圈泡。
再小的劇組出事驚動搜救隊搜山,也是一個大新聞,還是負麵的。
可如今胡成也顧不上什麼負麵不負麵,隻想趕緊找到苗念君本人。
山上灰蒙蒙的,搜救隊帶了專業的設備,自然也包括頭燈和強光手電筒,劇組需要拍夜戲打光,也自帶照明設備,簡寧意手機早就沒電,現在全靠自己還過得去的視力找人。
簡寧意往山的另一邊走,還沒等走出多遠,就聽見前麵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他剛想自己是不是又和其他人找的地方重合了,一束光從他眼前晃過。
沒等簡寧意開口跟對方打招呼,那一晃而過的燈光再次射向他站的方向,同時傳來一句略帶遲疑的問話:
“寧寧?”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簡寧意愣了瞬,往前走的腳步猛然一頓。
這個聲音……這個稱呼……
簡寧意意外:“祁老師?”
他話音一落,隔著灌木另一端的人像是鬆了一口氣般,靠過來的腳步明顯加快。
等祁玉撥開鬱鬱蔥蔥的灌木穿過來時,簡寧意才確認真的是他。
簡寧意驚了,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步,眉眼裡滿是震驚:
“祁老師真的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簡寧意收到了祁玉的消息,知道他過兩天會來昌久市,但沒想到人這就到了。
祁玉身後的大川探出頭來,對著簡寧意笑了笑,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還有我。”
而祁玉看清簡寧意此時的模樣後,還沒說話先皺眉,先把雨衣拿出來讓他披上。
簡寧意此時過於狼狽,鞋子已經看不清楚原樣,褲腿糊得全是泥,頭發衣服褲子,從上到下都在滴水,像是剛從水裡麵撈出來的似的。
祁玉幫他把雨衣扣好,簡寧意就直愣愣地站在那兒看他,任由他動作。
大川瞧著兩人之間的氛圍,自覺自己應該離遠一點,於是默默地往旁邊去了。
“你帶多的衣服了嗎?”祁玉本來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簡寧意,可是發現簡寧意從裡到外都濕透了,換件外套根本沒用。
簡寧意隨著他的話點頭,把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祁老師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不是跟你說我要來探班嗎?來的時候剛好碰到搜救隊,我才知道你們這裡出事了。”
說話間祁玉往下握了握他手,發現他手心連帶指尖都沒有一絲熱度:
“我問了你們劇組工作人員,他說你朝這邊來了。”
簡寧意:“你不是說過兩天才會來嗎?”
祁玉幫他揉了揉冰涼的手,道:“竇姐知道我想見你,就提前給我放假了。”
聽了祁玉的話,簡寧意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祁玉手心的熱度順著他冰涼的指尖穿過,經過四肢百骸,最後彙聚到胸腔那方寸之地,變成撲通撲通逐漸加快的心跳。
簡寧意指尖微屈,好在祁玉也沒有在這時間,這個地點再說一些直白而又令人無所適從的話,牽著他的手,讓他先回帳篷換一身乾燥的衣服。
“聽話,”用手電照明的祁玉道:
“天已經快黑了,再這樣下去,人還沒有找到,你先感冒了。”
祁玉:“專業的搜救小隊已經到了,他們帶了搜救犬,不差你換個衣服這點時間。”
從《生廚慢》第一期拍攝結束,兩人一直沒見麵,在簡寧意的刻意冷落下,兩人聊天其實並不算頻繁。
祁玉如此聰明,簡寧意相信他肯定看出了自己的故意回避之意。
前兩天祁玉說要來探班,簡寧意也想過真見麵時,祁玉說不定會抱怨不滿自己對他的態度,說不定還會覺得委屈,卻沒想到對方絕口不提。
對他還像之前一樣,就像他們兩人之前那點微妙的冷場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簡寧意沒有掙紮,被祁玉牽著往駐紮的營地走, 他望著祁玉寬厚有安全的後背,從苗念君失聯開始就忐忑不安的心情莫名地平複了幾分。
也不知道是祁玉的到來安撫到了他緊繃的神經,還是專業的搜救小隊給了他信心。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了依賴。
就好像隻要祁玉在,一切事情都不用擔心……
“寧寧你小心點,前麵有刺。”
祁玉的聲音讓簡寧意回神,他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垂下眼,胡亂地應了一聲以示回應:
“哦,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