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我,分化成omega或者beta的話,”
少女總是有很多忽如其來的奇思妙想。
書房裡,她靠在他的懷裡,忽然道,
“那這樣是不是就能跟哥哥,一直在一起了?”
黑色的密涼發絲穿過他的手指。
她身後矜貴的少年摸著她的頭發,淡淡地撩起眼,“這跟現在有什麼不一樣?”
“這當然不一樣了。”
少女往下躺了點兒,側躺在他的腿上,那雙微微上挑的黑眸卻睨著他。
她拉過他的手,抓住,少女纖長漂亮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和他相牽。
“現在我跟哥哥沒有血緣,也沒有親緣關係,連法律記錄上都沒有一點瓜葛,雖然是家人,但一點真實的感覺都沒有……”
宋時淵脾氣很好地任她牽著。
她玩著他的手,像是欣賞,又像是感興趣,嘴裡隨意地往下說了下去,
“如果我是omega,跟哥哥在一起,結婚……就可以有關係了。”
“是alpha的話,就沒辦法了。”
“你說不是嗎?”
她突然又抬起眼,望進他的目光裡,彎眼笑起來,“哥哥。”
-
宋時淵第一次見到林加栗,是在自己父母的葬禮。
宋家的排場很大,葬禮也辦得顯赫。
神聖肅穆的教堂之下,人人黑色盛裝。
作為底蘊最為深遠的初代華僑,宋家花了近百年時間,讓一個外來的家族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飛黃騰達,紮根深遠。
一場葬禮,更像是個高級名利場,吸引來了無數的人。
親疏遠近的親人,多年的生意夥伴,政府前來吊唁的官員……
當然還有遠洋之外,疏遠了的世交家族。
漆黑的轎車緩緩停下在教堂之外。
“……可惜家父身體抱恙,不然一定也會親自過來。畢竟林家跟宋家的也是這麼多年的交情了,家父讓我替他轉達悼念。”
一身黑衣,戴著珍珠項鏈的林馨的手伸過來,柔聲細語,
“宋少爺,請你節哀。”
跟在她身後的,是林馨的配偶和女兒。
溫淮是個樣貌溫和的beta,帶著同樣恰到好處的哀色。
而幼小的小女兒……病懨懨的小臉蒼白,烏黑的頭發很長,看起來像個沒有生氣的漂亮人偶娃娃。
人偶娃娃朝他移眼過來。
右眼眼尾下的小痣,落進他的目光裡。
“這還真是巧了。”
林馨驚訝聲響起,“我女兒的淚痣,跟你竟然對稱,真是緣分……”
宋時淵視線停留了片刻,淡淡地移開。
他說,“的確是巧。”
葬禮上人來人往,他是唯一的主家宋家人,事務繁忙,要見的人太多。
不會放在心上。
在所有冗長的儀式結束之後,人群散去,宋時淵在教堂後院的長椅上,見到了抱著腿昏昏欲睡的林加栗。
身後的人撐著的寬大黑傘,替他劈開了漫天風雪。
矜貴俊美的少年,停下在了她的麵前。
裹著白色絨裘的小女孩困倦地睜開眼,見到他,第一下就露出了個笑。
“我爸媽把我忘在這兒啦。他們說要去喝酒,讓我等著,然後就消失了。”
她似乎絲毫不在意自己被父母忘記了的事情,小女孩黑眸清澈,仰臉問他,
“你就是宋家的……宋哥哥嗎?”
宋時淵才知道,她就是林加栗。
林家不受寵的小女兒。
父母商業聯姻,各有家庭情人,親生的小女兒就被放養,像是雪天裡野外的花一樣,肆意生長。
一枚被放棄的棋子。
可惜身體也病弱。
頓了頓,宋時淵掃了眼她蒼白如雪的臉。
他讓人給她拿了薑茶和外套,讓她上了車,帶她先回了宋家。
在車上,林加栗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幼小的才四五歲的小女孩,像是某種風雪裡要避寒的幼獸,很自然地想要尋求溫暖。
於是白絨絨的團子就縮進了他的懷裡。
宋時淵沒有動。
矜冷淡漠的少年靜了一會兒,垂下眸,注視著她和自己幾乎相似的眼下的淚痣。
目光停留許久。
林加栗似乎在他的懷裡呆得很舒服,蹭了蹭,又雙手抱住了他。
“好暖和。”她說。
在寒冷的大雪紛飛的天裡,這樣的擁抱,就像是互相取暖的獸。
……
於是宋時淵把她留了下來。
不受寵的小女兒或許能有了彆的價值——這是林家父母理所當然得出的結論。
父母兩人看得透徹,想得也明白,放手得也樂得自在,任由女兒留下在美國,被外姓的Alpha照顧,自己就做甩手掌櫃,還慶幸做成了一樁交易。
但林加栗沒心沒肺,每天樂滋滋的,過得很開心。
她喜歡窩在他懷裡,叫他哥哥,任他安排她的生活,聽話又愛黏人。
被他管也開心,被他約束也開心,永遠也笑眯眯的。
她也會情緒低落。
會因為要調理病情的藥苦皺眉,會因為不想學習撒嬌,會因為他因為公務要離開幾天,而哭著抱著他不想讓他離開。
“哥哥不需要我嗎?”
少女黑眸盈著眼淚,任性又執拗。
“我很小,可以鑽進哥哥的行李箱裡,我也不占地方,哥哥就可以帶著我一起走了……”
“我不要哥哥離開我。”
宋時淵垂眸,看了她很久。
他任她抓緊了他的手,和他一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