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父愣怔地轉過來,看向我。
“林小姐……”
少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原來這才是你的想法。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會用這種方式思考……”
我:“以及,周日我起不來床去教堂。”
小神父:“?”
我誠懇:“神父你想想,一周就七天,總共還就休息兩天,周日還要一大早起床進行社交,對當年還是小孩子的我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小神父:“……”
他又閉麥了。
小神父:“那現在呢?現在為什麼不想信教?”
“那當然是因為你們那個聖子實在是太瘋,我ptsd……”
“你是說聖……聖子大人?”
我一回眼,正好撞到小神父緊張的神情,甚至有一絲警惕。
他緊緊地盯著我。
……淦。
踢到鐵板了。
我突然想起來聖子的地位在這個教裡可不是一般的崇高,就類似於全服唯一的一張超高級SSSSR,無論是熬夜費肝玩家還是狂熱高氪玩家,都隻能在遊戲進入界麵的首封CG上才能看到猶抱琵琶半遮麵的聖子立繪,可遇不可求。
我可不能當人家麵拆人台。
我立即沉痛:“就是,就是你們聖子太瘋……風情萬種。”
我:“。”
林加栗,你的中文要回爐重造了。你對得起你的護照嗎?!!這可是你的母語!!
果然,下一秒,小神父就結巴地重複,像是被我整卡機了:“風……風情萬種?為什麼……聖子大人……風情萬種?怎麼……為,為什麼……風情……”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們聖子太漂亮,我怕我問心有愧,起不該起的念頭,這樣就褻瀆你們神明——”
我剛在這兒開始解釋,忽然的,就好像聽到哪裡隱約傳來一聲輕笑。
我:“……?”
一回頭,什麼都沒有。
還是光禿禿的石牆。
我魔怔了?
諾亞,我真服了,一聽到這個人之後,我到哪兒哪兒魔怔。這人兩年前縱火試圖燒我還不夠,竟然還給我留下了精神汙染。
在內心怒罵了諾亞那個瘋子一百遍,我才勉強回神,小神父的祈禱時間也結束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寬鬆的黑袍批散在他身上,更顯得身形瘦弱纖細。
“你真不用擦點藥嗎?”
小神父送我到教堂門口的時候,我沒忍心,補充了句。
“沒關係的。”小神父搖搖頭,他一字一句道,“這是償還罪債,如果神明寬恕你的罪行的話,會讓我身上的傷口好起來的。”
他站在教堂的門前,認真地注視我。
笑起來還有酒窩和小虎牙,雙眼一彎,夕陽下笑容格外溫暖,
“你不用擔心,林小姐,從今天開始,我會一直為你祈禱的。”
我。
我……
靠,我心化了。
在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rua他一下臉,對不起,對不起神明,對不起這個什麼教義,對不起民法,對不起,對不起——
忽地,教堂的鐘聲敲響了。
“咚——咚——”
渾厚的鐘聲在教堂裡響起來,蕩起的回音都莊嚴肅穆,讓人不由得心神一顫。
?在這個時候?
我震怒,會不會看人眼色。
但小神父臉色唰地一下白了,他驚弓之鳥一樣地後退了一步,規規矩矩地捏著十字架,低下了頭。
“林小姐……我們要到晚禱的時間了。你……”
“沒事,我先離開。”
我很理解他們的這種習慣,點了點頭,順著教堂的院落往外走去,“那明天見?”
“嗯……明天見。”小神父的嗓音響起。
天色朦朧,快要黑了,我走出教區,順手攔了輛出租車,就在我上車之前,我看到還有另外一輛黑色的車,從我要去的方向駛來,停在了教區門口。
沒有人下車。
嗯?……那這車,開來乾什麼的?
不過如果是這個點來,應該也是信徒吧。
我多看了兩眼,也沒太在意,坐進後排關上了車門。
……
-
等到那輛明黃色的出租車消失在道路的儘頭,坐在黑色轎車後排的人頓了頓,才摁熄了手機屏幕。
他推開門,下了車。
黑發的青年穿著白色襯衣,和深色的毛線背心,脖頸間係著一條圍巾,看上去屬於知識分子那一派,十分有書卷氣。
他邁步進教堂時,晚禱剛剛開始。
悠揚又神聖的頌唱聲回響在教堂裡,頂方的巨大吊燈搖曳著燭光火焰。
青年領了一隻蠟燭,靜靜地在教堂後排站了一會兒。
他的目光在最前方的黑袍栗發小神父身上停留了幾l秒。
黑袍神聖,而神父身上的那件神袍,左側代表“地位”的流蘇有六緞,代表“資曆”的右側……流蘇卻隻有區區三緞。
一個……對於這個教區的規模來說,過於年輕,資曆也過於淺的神父啊。
一定是被人授意,才坐上了這個位子。
一句話就能左右一個教區最重要職位的任命——究竟是誰授的意,實在不難猜。
第一段頌唱結束,天也恰好黑了下去。小神父親自下來,將高台下的燭台裡的火焰熄滅。
其他信徒也紛紛將手中捧著的蠟燭熄滅。
黑發青年的腳步頓了頓,他跟台上的小神父目光觸及了片刻,對方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他從終於側方的走道,順著往下,走入了教堂的後方。
到了教堂後方,盤旋而上的石階由大理石製成,青年也並不急切,他拿著那支還在燃燒的蠟燭,慢慢地拾級而上,踩過二百一十六級潔白的台階,又轉而登上四十六級黑色的石階,才來到教堂頂端的穹頂處。
一間巨大的尖頂祈禱室,開口的露台透著呼嘯的夜風。無數銀色燭台上的蠟燭被點燃,將橘黃色的燭影灑在鏡子上。
披著綴滿流蘇的黑袍的身影,正捧著一支蠟燭,一手護著,將燭身慢慢傾斜,點燃剩餘的蠟燭。
“神在塵世間的化身,是火焰。”
“所以就算教堂下方的燭火全部被熄滅,最高處穹頂這裡的火焰卻要永遠明亮……象征著我們與神的溝通。”
“每晚,我都要在教堂頂上重新點燃火焰。你還記得我的例常。”
淡淡的嗓音響起,是很好聽的語調,但接下來,像是知道來者的身份,對方自然地轉成了法語,語調不急不緩,
“??afaitlongtemps,Leon.(好久不見,裡昂。)”
“Monmeilleurami.(我最好的朋友。)”
金發的聖子抬起眼眸,站直身子,和來者對視。
裡昂圍巾下的喉結攢動了一下。
夜風忽然起得猛烈了一些,他抓了下自己的圍巾。
黑發青年走上前,將手中還在燃燒著的蠟燭遞給前方站著的人。
“好久不見。”他也同樣用法語回答,“諾亞。”
話音有點生硬,“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當然。今天……我聽到了令人高興的話。”
一隻漂亮纖長,帶著薄繭的手將新的蠟燭接了過去,換下了一根已經燃燒到了儘頭的蠟燭。
隨著諾亞的低頭,柔順的金發順著肩頭滑落。
“你最近還好嗎?”年輕的聖子問。
“很好。”黑發青年答道,他站在遠處,看著諾亞一支一支地重新點燃不慎熄滅了的蠟燭。
“我倒是沒想到,你真的會從主教區出來。”
“是神聖的事務。”諾亞說,“神最終會原諒我的擅作主張。”
“不管在哪裡,我總陪在神明的身側。”
裡昂沒再說話。
太陽落山之後,深秋時分的夜晚高處夜風漸涼,披著黑袍的諾亞看上去並不覺得寒冷。裡昂往裡側避風的地方站了站。
剛走到一處鏡子前,就聽到穹室另一頭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你以前不太喜歡戴圍巾的,裡昂。兩年了,習慣也變了嗎?”
對方漫不經心地插進新的蠟燭,
“看來,你在這裡過得不錯。”
裡昂愣了下。
“我……”
黑發的青年轉向一旁的鏡子,這才發現剛剛夜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吹掉了他半側的圍巾,露出了一截側頸。
話音戛然而止。
一抹吻痕。
還沒有完全褪去的暗紅色,就算在晃昏的燭火下,也格外醒目。
青年殷紅的唇角猛地抿起。
心底一直繃緊的弦,赫然一撥。
這是他背著他的好友,和對方心心念念的人……
上床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