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為了礦山的事情就會聯姻,作為林家繼承人也應該為公司做出這一步’。”
我沒說話。
身側忽然靜了靜。
過了一會兒。
青年輕聲道,說出了我心裡一直在想的事情。
“林小姐,你……要不要請林先生幫忙?”
我睜眼看他。
白序遙臉上帶著關切的神情,他微微彎下腰,金邊眼鏡後的雙眸注視我。
“雖然林先生之前說這件事情希望你能全權負責,作為你正式接手公司的標誌——”
“但畢竟牽扯金額這麼大,還關係到你的婚事,要不要還是請他插手?宋家的資產……”
我定了定。
說實話,自從諾亞從書房走之後,我就猶豫了好幾次,要不要給我哥打電話。
“可是,給我哥打電話,又能有什麼用呢。”
我說,難得地感覺到疲憊,聲音低了下來。
“這邊的條件我都理清了,條件二選一,就是那麼一回事。”
“我哥那裡我聽說了,A國那裡商戰得厲害,宋家一個控股公司在打官司,中央法院那裡遲遲沒有給回應,新聞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哥哥肯定連覺都沒法睡……”
宋家隻有他一個人。
想到這件事的時候,我就想到他總裁休息室裡的那本文件簿。
那張我跟他小時候兩個人的合照。
我特意沒讓白秘書告訴他結婚條件的事。
我把額頭磕在了桌麵上。
閉上了眼。
黑暗裡,五感消失一感,讓人稍微平靜了下來點。
但緊接著,那種焦灼感又來了。
聖誕節……聖誕節也不遠了。
我數了下日子,感覺到從心到肺到胃的累。呼出的空氣都帶著齒輪生鏽的吱呀摩擦感。
把我放在火上烤。
白秘書給我倒來了熱咖啡。
我聞了聞空氣中的咖啡豆的苦香,闔眼道,“有沒有彆的咖啡?”
“……什麼?”他的手一頓。
“罐裝咖啡。”我說,“就是樓下自動售貨機裡的那種。棕色罐子,很甜的。四塊五一瓶。”
白秘書頓了頓。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去而複返,白秘書已經讓人從樓下給我拿了一罐上來。
啪嗒一聲,易拉罐拉環被起開。
劣質甜香的咖啡被倒進杯子裡,我挪過臉過去,對著杯口嗅了一下,才感覺到比剛才更勝的平靜。
“林小姐怎麼會喜歡這種咖啡?”
“小時候身體不好住院的時候,這是醫院裡能買到最甜的味道。”
白秘書停了下,“我以為……林小姐很不喜歡醫院。”
的確不喜歡。
不然我哥也不會每次叫家庭醫生能來家裡就來家裡,除非是要用到大型儀器,我從小到大看病都是在家,或者裝修得完全不像醫院的小型診所,沒再去過那個全是消毒水味的地方。
“在醫院的時候……”抱著杯子嗅咖啡的香氣,我閉著眼,在黑暗裡含糊道,“爸爸媽媽,從來沒來看過我。”
“就隻有保姆阿姨和護士,還有醫生……”
還有一個人。
說我好起來就會陪我一起坐飛機,遠離我的父母,
跟我一起去外麵上學。
握著我的手稚嫩又堅定。
但是是個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
“……嗯?”白秘書問,“所以這咖啡,是醫生喜歡喝嗎?”
“這麼劣質的咖啡,那些醫生哪兒會喜歡。”
“那是……”
“原來我小時候也沒喝過,這麼甜,也不給我喝。”
我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我眼尾的小痣,磨蹭了下,邊隨口地應道,
“反正……不太重要。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會給我哥打電話的。”
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時,我說,低頭收了下我的東西,將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了的手機揣進手包裡,“我先回家一趟。”
“林小姐,明天……”
我站定了,回頭,“怎麼了?”
白秘書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一樣,溫和問道,“林小姐,你明天還來公司嗎?”
“來。”
“好……那明天見。”
淺色西裝的青年微笑起來,“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你了。”
“謝謝。”
我古怪地看他一眼,但沒有多想,走了出去。
坐上車,其實我沒有什麼目的地。也沒有真的很想回家。
讓司機帶我在城裡隨便開,瞎開,哪裡沒有人開哪裡。我把車窗降了下來,吹著夜風。
手機從我在公司開始就沒電了。但我也沒有任何想要給它插電的想法。
車裡的前後擋板是關著的。這麼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就我一個人,沒有人說話,沒有消息進來,隻有車窗外的世界和我。
我托著腮看窗外看了好一會兒。
直到冬日裡的風吹得我手腕手臂發涼,鼻尖也涼,摸了把頭發,發絲都帶著寒氣,我才恍然回過神。
已經不知道夜裡多晚了。
“回家吧。”
按下通話鍵,我對司機說。
“好的,林小姐。”
我讓司機帶我開車回了公寓。
說實話,比起偌大的家,當初高中時候自己買的公寓才更有安全感。
至少全部東西都是我自己選的。
屬於我的。
跟前台隨意地打了個招呼,我路過去,摸出鑰匙按了電梯。
走在走廊裡,我看了眼換了裝飾的鄰居的門,沒什麼感覺地移開目光。
裡昂那之後也沒聯係過我了。反正他跟諾亞的那堆瞞不瞞的破事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就完了。
我不太關心。
走到門前,我低頭看鑰匙,甩了甩,找到了對的那把,金屬碰撞,發出叮鈴當啷的清脆聲。
鑰匙就要插進門鎖裡——
“林加栗。”
一道嗓音從旁邊傳來。
“……!”
我驚得一愣。
鑰匙下意識從手裡滑
落,啪嗒掉在了地上。
“……嘖。這都能把你嚇到?剛叫你好幾聲了。”
旁邊牆邊靠著的高大青年嘖了下,走過來彎下腰,修長的手指幫我撿起了鑰匙,拋了拋,遞到了我的麵前。
“給,拿著。”
Alpha一頭紅發淩亂,睡得都胡亂地翹起來,俊美的臉上帶著很淡的倦意,他似乎等了不知道多久。長腿散漫地支著,捋了把自己的紅發。
手上還拎了個塑料袋。
“不要了?”
見我沒反應,賀枕流又拋了下手裡的鑰匙,皺了皺眉,眼神瞥過來,
“喂,不回家了?”
我盯著他。
“你在這裡乾嘛?”我問。
被我這麼一問。
他反而麵上掠過點不自然。
“你……”
紅發大美人彆過臉,“之前撤回的短信。”
我:“啊?”
“你不記得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什……”
賀枕流不敢置信:“你真不記得了???!”
他這麼一問,我才突然想起來。
好像,在去看裴知寧的演唱會之前,我的確……好像……在去的車上給他發了條消息。
想吃他做的麵來著。
“總而言之,我看到了。”
賀枕流生硬道,“我想著也不知道你今天乾什麼,乾脆就來了。你手機也打不通,我就想著等到零點再走再說。”
“哦。手機沒電了。”我轉過頭,邊開門邊說,反正我也餓了,
“為什麼是今天……零點怎麼了。”
門被推開。
我進屋換鞋,賀枕流跟在我身後進來。
超市購物袋被他放在邊櫃上。
他看了看手表的時間,“正好,趕上了……”
我回頭看他:“嗯?”
“長壽麵啊。”
賀枕流轉過來,抿了抿嫣紅的唇,眼神有點躲閃,但還是垂眸向我看來。
他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