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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相師》/春溪笛曉
第三十章
單寧手微微發顫。
剛才還出現在他眼前的清秀少女,已經化為一具腐屍。她手腳都被捆著, 像是蜷在牆壁裡一樣, 應該是生前就以這樣的姿勢被殺死。
單寧放下手裡的開牆工具。
“畜-生!”孔利民咬牙罵道。
其他人也憤憤不平。
單寧不是專業人士, 沒參與接下來的取證。
他被孔利民趕了出去。
單寧走出西香街13號。
丁專家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口, 注視著單寧年輕的臉龐。
單寧現在的模樣可以用狼狽來形容:他頭發上站著點濕漉漉的泥土,製服上也滿是泥汙。
丁專家說:“難受?”
單寧點頭:“難受。”
“世上的壞人很多, 可憐人也很多。”丁專家看著幽靜的街道。誰都不會想到這麼安寧的地方會是作案場所,也不會想到那個衣冠楚楚的鄰居會是個虐待狂和殺人犯。丁專家說,“人性是最複雜也最難捉摸的。”
“我知道。”單寧看著從樹葉縫隙灑落地麵的陽光, “謝謝您,丁專家。”
丁專家沒有應聲, 安安靜靜地看著前方。
過了許久,丁專家才轉過身說:“你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單寧點頭。
單寧沒回福壽裡那邊,而是回了出租屋,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刷乾淨,這才重新去上班。
下午的時候,對麵單位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有好事的人跑對麵看熱鬨,結果回來後義憤填膺地痛罵:“今天對麵抓到個畜-生!簡直不是人!那畜-生專著十來歲的孩子下手,先把人折磨到半死,然後出去找新目標, 找到就把原來那個殺了!還好今天老孔解救得及時,要不然兩個孩子都得遭殃!”
單寧沉默地坐在一旁。
老成叼著根煙, 難得地沒點火。
他往窗外看去, 看到一對父母抱著個十來歲大的女孩子, 母親邊哭邊摟緊孩子,像是害怕一鬆手孩子就會消失。
“你參與了?”老成轉頭看向單寧。
“參與了。”單寧回想著那藏在牆裡的屍體,“你說人怎麼能壞到這個地步?”
老成沉默了很久,才說:“你要不要去做個心理疏導?”
單寧說:“不用,我挺好的。”他也看向窗外,他們的位置正對著對麵單位的大門,“你說他們把孩子帶回去後,會對孩子好嗎?”
“誰知道。”老成說,“可能從此幡然悔悟,對孩子關心備至,害怕孩子再出事;也可能改個幾天又故態複萌。”
“既然不想養孩子,也沒心思教孩子,他們把孩子生下來做什麼?”
“父母上崗又不用考證。”老成聳肩。
單寧也沒再說話。
這個問題他其實一直都想問。
他想問他的母親。
既然她不想要他,既然她覺得她和父親的婚姻是一場錯誤,為什麼要生下他?
小孩子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渴望什麼。
比如這次受害的那些孩子都是平時缺少關注的。不管是父母、老師還是同學,都極少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渴望得到關心、渴望得到正視,而正是因為這種渴望,才讓他們一腳才進麻雲軒挖出的陷阱裡。
晚上孔利民約老成和單寧出去喝啤酒擼串。
還是槐樹底。
單寧回福壽裡和霍銘衍吃了晚飯,到了九點多才出門。
孔利民和老成早坐在那裡喝了起來。
單寧一屁股坐他們對麵,說:“來這麼早,嫂子沒讓你哄小孩睡覺?”
“小孩子這時候早睡了。”孔利民說,“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難道還讓他玩到十二點才睡?”
“這麼乖?”單寧咋舌,“要我的話,我肯定躲被窩裡看漫畫玩手機,學校門口都有賣小夜燈的,可以擺被窩裡或者戴頭上,賊好用。建議你回去後可以去突擊一下!”
“我兒子才沒你這麼愁人。”孔利民罵了一句,又想起白天那小孩。他歎了口氣,“傍晚我去醫院看過了,孩子還在床上躺著呢,兩夫妻就在旁邊吵了起來。我說要讓孩子做心理輔導,那兩夫妻連我也罵,說他們孩子沒問題,他們孩子才沒變成精神病。還說我們單位聯合心理醫生坑錢。”
“還是那句話,父母上崗又不用考證,什麼人都能當父母。”老成評價。
“那孩子怎麼樣?”
“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怎麼說話。”孔利民說,“那老人家也一直坐在一邊。那孩子對老人家的態度倒是看不出厭煩了,老人家給他削了蘋果,他還分一半給老人家。”
“那還好。”單寧說,“祖孫都是可憐人。”
“不管怎麼樣,至少還活著。”孔利民灌了口啤酒,“我們挖開了那牆,找到了三具屍體。開始兩具時間間隔比較久,第三具和第二具的間隔就近了,相差不到一個月。如果不是丁專家的到來讓他露出異狀,而你又敏銳地發現了問題,他的作案時間應該會越來越頻繁。”
“對,”老成說,“人的感覺往往存在一個閾值,也就是說一個人要感到快樂或者痛苦需要一個最低刺激。有的人的閾值比較低,很容易就能獲得快-感,感到快樂和滿足;但是有的人的閾值比較低,有的人的閾值卻非常高,甚至有可能隨著接受某類刺激的次數增加,這閾值也隨之增加。某些行為對於這類人來說就像吸-毒一樣,從一開始的少量到後來的大量甚至沉迷,根本無法戒斷,隻會越陷越深。”
“所以這渣滓沒救了,應該直接挨槍子。”單寧作出總結。
“對,就是這樣。”孔利民說。他心裡發悶,把手裡的啤酒灌完,看向單寧,“你的感覺很敏銳,以後再發現這樣的事及時告訴我。像這次,要是我們今天沒救出這少年,按照那麻雲軒的作案習慣這少年今天就會被他殺死——所以你等於救了兩個孩子。”
單寧答應下來。
三個人吃完烤串,喝光啤酒,各自回家。
霍銘衍正遠程處理公事。
單寧見房間沒人,轉去推開書房門。
霍銘衍正和人視頻通話,見單寧進來也沒避著,接著開會。單寧也沒打擾他,給自己泡了杯醒酒的茶,端著茶坐在一邊看霍銘衍工作。
霍銘衍認真的模樣很好看。
單寧待在一旁,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丁專家說得沒錯,這世上壞人很多,可憐人也很多。他能做的就是在看到的時候不視而不見。
霍銘衍在單寧的注視之中結束了會議。
他走到單寧麵前問:“你這兩天跟的是麻雲軒的案子?”
單寧點頭。
霍銘衍伸手抱了抱單寧。
單寧一頓,由著霍銘衍抱住自己。
霍銘衍就是這樣的,看著冷冰冰,實際上最心軟。以前他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敢做,但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很多事情真沒那麼容易看開。霍銘衍不愛說話,不愛和人親近,但每到他需要的時候總會伸手給他一個擁抱。
單寧回抱霍銘衍,仰頭親了親霍銘衍的唇。
霍銘衍繃著臉說:“該睡覺了。”
單寧:“……”
單寧早習慣了霍銘衍的作息,回房洗了個澡,鑽進被窩和霍銘衍一起睡覺。
想他好端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硬是被霍銘衍帶得清心寡欲,連自己擼都戒了,可了不得!單寧默念“我很純潔我非常純潔我特彆純潔”,念到自己慢慢睡了過去。
霍銘衍沒睡著。
單寧睡覺不老實,總纏人。霍銘衍注視著單寧熟睡的臉龐,心裡有種把人直接吃乾抹淨的衝動。可還不行。他還控製不好自己,一旦他真動了念,說不準會傷到單寧。這幾年他情緒變化劇烈,接受過心理疏導,也接受過所謂的高人指點,可惜還是無濟於事。
有時他總會想傷害自己或者傷害彆人。
霍銘衍收攏環在單寧腰間的手。
他想占有單寧,想單寧眼裡心裡都隻有自己。這種念頭在幾年之前就出現過。
這是不對的。
單寧有自己想做的事。
單寧已經為他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