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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噠麼麼噠!
霍銘衍會騎自行車。
以前單寧教的。
霍銘衍跨上自行車, 和單寧沿著車道往前騎。
老城區的行道樹枝繁葉茂,枝枝葉葉相互交疊,沿途灑下一片濃蔭。過了一個斜坡, 正好碰上小學放學,小孩子興衝衝地跑出校門, 又被校門口站崗的值班老師拉著, 一個一個排好隊, 井然有序地過馬路。
單寧和霍銘衍停了下來,看著家長們在校門口接孩子, 有的是白發蒼蒼的老頭兒老太太,有的是中年婦女或者中年男人, 隻有少數是年輕的父母。這個點年輕人都還在上班, 除了家庭主婦、家庭主夫之外都沒時間過來。
“喲, 這不是小單嗎?”一個老太太牽著孩子和單寧打招呼。
“是啊, 張奶奶接孩子呢?”
“這不是孩子她媽媽出差了嗎?”老太太笑嗬嗬, “年輕人得出去打拚,天天都忙,我們能幫就幫。”
“小單哥哥好。”老太太牽著的小蘿莉也眨巴著眼,乖乖巧巧地向單寧問好, 又看向旁邊的霍銘衍, “這個哥哥也好。”
老太太眯著眼笑道:“小單,這是你朋友?長得可真俊!什麼時候過來的?以前可沒見過啊!”
“他剛調過來, ”單寧也笑著回答, “我們是高中同學, 早就認識的。他剛過來這邊,不太熟,我帶他熟悉熟悉。”
老太太誇了霍銘衍幾句,拉著依依不舍的小蘿莉走了。遠遠地還能聽見小蘿莉在說:“小單哥哥長得好看,那個哥哥長得更好看。”
單寧:“………………”
了不得,這麼小就曉得以貌取人了!
單寧轉頭看向霍銘衍,心裡滋滋地冒著酸泡泡,這霍銘衍沒來,他好歹是西城區一枝花,到哪都被誇長得俊,霍銘衍一來他就被襯托成狗尾巴草了。
學生們過了馬路,高年級的自己三三兩兩結伴回家,低年級的被大人手拉著手散入不同的街道,熱熱鬨鬨的校門口漸漸沒人了,隻剩值班老師還站在餘暉之中。
見單寧和霍銘衍停在樹下,忙碌完的值班老師也和單寧打招呼:“小單這是騎車鍛煉啊?這共享單車不錯,我下回不值班也去騎。”
單寧笑著回答:“這玩意頭一天投放過來,騎來溜溜,圖個新鮮。”他看著空曠下來的小學校園,“您這活兒可不輕鬆,那麼多小孩一下子跑出來,我們看著都頭疼。”
“沒什麼,習慣就好。”值班老師笑容可掬,“彆人說西城區不好,我看還挺好,至少車不多。我們這放學時間要是換成彆的地方,那可得堵上一個小時,車子全塞那兒,烏泱泱的一大片,等著的人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直接飛出去。”
單寧和對方閒聊了一會兒,跟霍銘衍繼續往前騎。
一路前行,繞到江邊。
這幾天天氣好,天邊的晚霞絢爛如錦,染得江麵也泛起金黃和緋紅交錯的波紋。金色的是夕光,緋紅的是雲霞。
單寧用腳撐著地,跳下車,把自行車停在一方,拉霍銘衍陪他一起站在江邊吹吹風。
遠處的人行道上有結伴歸家的學生,也有父母或者祖父母牽著孩子說說笑笑往回走。
單寧扯了扯製服的衣領,感覺太拘著,解了兩顆扣子,隨意地敞開了一些。他手伸進口袋裡,想摸出一根煙來叼著,偏偏指頭剛碰上煙盒又觸電般收了回去。
霍銘衍不喜歡煙味。
單寧想了想,把整盒煙從口袋裡掏出來,擱在旁邊的石墩上。他半倚著石墩,看著遠處往來的行人。
如果霍銘衍沒出現,他很可能就這樣過完一輩子,像老成、像孔利民一樣,找個普普通通的伴侶,做著普普通通的崗位,到年紀再大一些,就可以學著自我調侃、可以學著從過去的人生裡挑揀出值得稱道的東西來吹牛,仿佛自己已經毫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嗎?老成、孔利民他們安安穩穩的表象下,也藏著一顆躁動的心。就算上邊想要快點結案,事情沒查清楚就讓人認領了屍體,孔利民還是盯著疑點要深查。
有些東西是長在骨子裡的,除非連著骨頭一起剜出來,否則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就像他遇到霍銘衍一樣。
如果沒見著,可以強迫自己不去回憶、強迫自己不去想。可要是見著了,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不管是不是所謂的“命定”,能再和霍銘衍在一起,他願意,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他這人皮厚肉糙,怎麼折騰都沒事,變成貓變成狗,或者變成彆的什麼東西,他都樂意。
隻是當年的事依然是紮在他們之間的刺。
哪怕陸家人已經不能再故技重施,哪怕他們不會再受到什麼阻撓,這根刺還是要□□的——要不然霍銘衍心裡不舒坦,他也不會好過。
單寧轉過身,看向靠著另一個石墩站在那的霍銘衍。霍銘衍長得好看,怎麼看都好看,渾身上下沒一塊地兒不是照著單寧喜歡的樣子長的。他以前就喜歡霍銘衍,特彆喜歡,喜歡到連臉皮都不要了,死皮賴臉地追在霍銘衍屁股後麵跑。不管怎麼逃避,解釋都要給。
單寧開了口:“你沒有說過你的父親是聯邦元帥,我也沒說過我的母親不是海灣這邊的人。我的母親是首都人,她出身首都陸家。”
霍銘衍眉頭跳了跳:“陸家?”
單寧說:“對,陸家。你知道?”
霍銘衍說:“知道。”其實不僅知道,他祖父還曾有意從陸家挑人和他結婚,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改變了主意,省了他拒絕的功夫。
單寧伸手拿起石墩上那包煙,打開煙盒蓋子,一根一根捏玩著裡頭的煙:“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家庭,隻知道陸家人瞧不起我爸爸和我。對我的母親來說,她和我爸爸的婚姻是一場錯誤。”單寧笑了笑,語氣帶上點兒譏嘲,“錯誤嘛,是需要修正的,所以她很早就和我爸爸離了婚。我年紀小,不記事兒,吵著要去找媽媽。我五歲還是六歲,反正是我生日的那天,我爸爸答應我了。”
霍銘衍說:“你們去了陸家?”
單寧說:“對,我們去了陸家。那天我們坐了很久很久的車,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終於到了陸家。可是我的母親不願意承認有過我這個兒子,也不願意見我。陸家人當著我的麵罵爸爸,爸爸把我護在懷裡,不讓我看他們的表情、不讓我聽他們說話,可我還是一直記得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霍銘衍猛地攥住單寧的手腕。
單寧停頓了一下,接著說:“畢業的時候我們正鬨著呢,突然知道你是元帥的兒子我就慫了。我想起了我爸爸,”他掙開霍銘衍的手,合上煙盒的蓋子,把它放回口袋裡,“我害怕我會走爸爸的老路。”
霍銘衍說:“不會。”
單寧抬眼看著他。
霍銘衍說:“我不會那樣,我家裡也不會那樣,”霍銘衍頓了頓,才接著說,“我母親生下我之後就已經去世,至於我的父親,他並不在意我這個兒子。不管我要和什麼人在一起,對他來說都沒什麼不同——從出生到現在,我見到他的次數不到十次——除了祖父沒有人會管我。而隻要我喜歡,祖父他肯定不會反對。”
單寧聽得愣住了。他一下子明白過來,陸家當年果然是扯著虎皮逼迫他做出選擇!陸家那王八羔子就是欺負他年紀小!
單寧說:“……我不知道。”
那時他什麼都不知道,偏偏霍銘衍又和他鬨彆扭,他怎麼哄霍銘衍都不搭理他。
當時他到底才十八歲,才剛剛成年的年紀,到底沒修煉到刀槍不入的程度,他也會害怕,也會想退縮。
霍銘衍抓住單寧的手:“現在你知道了。”他定定地看著單寧,“以後你還跑嗎?”如果下次單寧再一聲不吭跑掉,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這麼平和地和單寧說話。
單寧有些錯愕。他對上霍銘衍幽邃的眼睛,小心臟不爭氣地怦怦直跳:“不跑了,你趕我我都不跑。”
霍銘衍鬆手:“回去了。”
見霍銘衍顯然接受了他這個解釋,單寧渾身輕鬆。他笑眯眯地說:“好,回去了!先繞去廣場那邊,廣場東邊有烤紅薯賣。許伯的紅薯都是自家種的,個頭不大不小,剛好那麼大一點,烤熟之後又香又甜,好吃得很。”單寧騎著車在前麵領路,很快買著了他所說的烤紅薯。
回到家,霍銘衍盯著單寧擱到桌子上的烤紅薯,如臨大敵。
沒辦法,烤紅薯外皮被烤得有點焦,看著不太乾淨。而且外皮黏著裡麵的肉,剝的時候可能沾手上,完全不符合霍銘衍選擇食物的標準。
單寧瞧見霍銘衍那模樣頓時樂了。他把烤紅薯剝開,露出噴香的薯肉:“許伯的烤紅薯很好吃的,沒烤得太過,外皮焦了,裡麵一點都沒焦,”他直接把烤紅薯喂到霍銘衍唇邊,“你趁熱嘗一口就知道了。”
霍銘衍擰起眉頭,默不作聲地咬了一口。味道確實很不錯,口感香軟,稍稍咀嚼就有絲絲甜意在嘴裡泛開。
單寧再接再厲,給霍銘衍投喂了一整個,剩下的他自己包圓了。他收拾好桌子:“你不用叫人送晚飯過來了,我來做。”
霍銘衍看著單寧去了廚房,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又拿過報紙來看,最後還是坐不住,起身去廚房看單寧忙活。天已經黑了,廚房亮著燈,菜刀和砧板接觸時篤篤篤地作響,旁邊的水龍頭正開著,流水嘩嘩地衝刷著新鮮的蔬菜,那被清水衝洗過後的蔬菜們看起來青翠欲滴。
“要幫忙嗎?”霍銘衍說。
“你怕不怕蟲子?”單寧小心地問。
霍銘衍:“……”
單寧:“……”
單寧抹了抹手,轉身把霍銘衍往廚房外麵推:“你出去等著,我很快就做好了。”他怕霍銘衍洗菜真洗出什麼小蟲子來,晚飯直接不吃了。
“這菜有蟲子?”霍銘衍還是忍不住問。
“有蟲子怎麼了?”單寧瞪他,“有蟲子代表它們沒打農藥,這叫有機蔬菜、綠色蔬菜!再說了,蟲子平時隻吃青菜葉子,乾乾淨淨的,你怕什麼?煮熟了還富含蛋白質!不就長得寒磣點嗎?用得著這麼在意?”
霍銘衍閉上嘴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