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麵上沒什麼情緒,“這麼多年,你有親眼見過他嗎?”
薄輕眉眼眸微低,羽睫顫動,淚水無聲砸落在了手背上。過了足足幾分鐘,才艱難開口,“他研究生畢業時,我去看過他。”
她吸了吸鼻子,又說了一句,“這麼多年,我就見過他這一次。”
容止眸光微閃,冷峻的麵部線條稍稍溫和了一些,“你現在要是想去看看他,我可以安排。”
薄輕眉攥緊了手中浸濕的紙巾,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人都走了,見了隻會更傷心。”
容止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心裡莫名湧上一股情緒。就像心上壓了一塊石頭,重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也不知道,她當年拋棄自己,是什麼心情。
蕭升站在門口,緊張出聲,“輕眉,二少爺,吃飯吧。”
薄輕眉嗓音略略有些啞,“你們吃,我不餓。”
容止聞言,默默站了起來,眼簾微垂。他臉上的神色未變分毫,“你把我當大哥。就當陪兒子吃一頓飯。”
薄輕眉的心臟一陣刺痛,就像又有玻璃碎片紮進了胸腔。她紅著眼睛,動容道,“好吧。”
蕭升快步走過來,把她從沙發上扶了起來。
吃飯時,誰也沒有說話。
薄輕眉象征性地吃了幾口,更多的時間,都是靜靜地看著容止。
薄行止研究生畢業時,她還在國外。薄遠山特意安排她去觀禮。
但是,那天她的身份是另外一個孩子的親人。
因為,寧婉珍也出席了觀禮。
她坐在禮堂後麵的角落裡,戴著口罩和金色的假發,妝容特彆濃。就算她站在寧婉珍麵前,對方也認不出來。
痛苦的煎熬中,終於看到了薄行止出場。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兒子。
他穿著學士服,帶著學士帽,昂首闊步,意氣風發。
畢業儀式結束後,他緩緩下台,朝寧婉珍張開了雙臂。
那一刻,她如墜深淵,心如死灰。
不等其他儀式結束,她就匆匆逃離了學校。
回到住處之後,薄行止成了她心上徹底愈合的一道傷疤。
她想要靠近他,想要告訴他,自己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所以,她買通蕭升,想辦法回國。
為了不讓薄遠山發現,兩人來到了這裡。
安頓下來之後,許是近鄉情怯,她無數次鼓起勇氣,想去找薄行止。可每次走到院門口,她又偷偷站住。
她看著院子裡的那棵杏樹,心裡默默說道,“不能去。萬一行止身世曝光。他不僅失去繼承人資格,更會遭人唾罵。”
春去冬來。
六年後,她聽到薄遠山去世的噩耗。
那一天,她萬念俱灰,幾乎隨他而去。
一場錯愛,兩人終還是未能攜手。
薄輕眉不恨薄遠山,她隻恨她自己。
明知那是一場飛蛾撲火的愛情,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奔赴而去。
薄遠山死後的這四年,她幾乎沒有出過這個院子。
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直到薄行止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