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妖的手,纖長的指尖上,利爪鋒利如刃,閃著寒光的利爪堪堪伸到她麵前,仿佛一柄飲滿鮮血,終於重見天光的寶劍。
寒光映得寧涼心尖都在震顫。
妖神的身影,隨著漫天煙塵的寂滅消散,終於漸漸清晰。
那是龍,一條橫貫天地,通體雪白的巨龍,昂然的身軀在大地之上,如同蜿蜒而起的山脈。
他矗立在寧涼麵前,妖氣暴烈。
可他卻以最溫柔的目光,最溫柔的動作,向她伸出手。
隻要她也伸出手,便能和他一起,攪得這片天地,日月顛倒!
‘妖神的約定’,不用她去履行什麼,既然係統已經給了她這個技能,就一定會讓她獲得。
哪怕她不想要。
寧涼沉默地看著她的手,此時最安全的做法,當然是暫時答應他,先保住小命要緊。
可寧涼不知道代價是什麼。
和妖神融合,接受他的力量,是成為他的一部分,還是成為他的奴隸,亦或是承接他的命運,不管是哪一種,寧涼都不喜歡。
她不喜歡未知,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更不喜歡……屈服。
所以,麵對著妖神的邀請,她緩緩向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她握緊了手中漆黑的龍骨劍。
妖神的手,就那樣空蕩蕩地伸在半空,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顯得有些落寞。
“小涼。”他的聲音,從上方幽幽傳來,“你忘記了我。”
寧涼平靜地抬起頭,注視著那雙寶石一般的綠色眼眸。
“或許是你認錯了人。”寧涼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我隻是個凡人,守護這小小的天雲宗,便是我的責任。”
妖神嗤笑:“守護天雲宗?你的意思是,我若要毀了這裡,你便與我為敵?”
寧涼:“我希望你不要這樣做。”
“寧涼——”妖神的利爪忽然向前,要講她抓起來,寧涼舉起龍骨劍,那世間最堅韌的龍骨,竟然在他指尖如同玩具一般,輕易變折斷!
當啷——
斷劍掉在地上,寧涼一驚,千鈞一發之際,一片藤蔓從她身後鑽出,迅速纏住了妖神的手指!
那仿佛從大地上生長出來的巨手,竟然被生生地截停了!
寧涼大吃一驚。
這些藤蔓,她曾經見過,是屬於……
“墨蘅君?”妖神忽然陰測測開口,目光從寧涼身上移開,仿佛此時才看到她身旁的墨雲笙,他眯起眼睛,帶著一種刻骨的恨意,“你竟然還活著?”
“咳咳咳……”墨雲笙低頭咳嗽,掩著口的衣袖上,染上了斑駁的血跡,他的麵色比之前還要灰白一些。
寧涼通過夢境,知道他的身份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墨蘅君,是一位神,所以他能阻擋妖神並不奇怪。
隻是現在的墨雲笙可不是過去的墨蘅君了,他不知道什麼原因病成這個樣子,之前在沙境中
曆練(),那等程度的打鬥⑨[((),他許多次看起來都快死了一樣。
現在截停了妖神,自然更是嚴重。
“快走……”墨雲笙在一陣猛咳之後,好不容易才對寧涼擠出兩個字。
寧涼可以立即走的。
墨雲笙再怎麼說都是個反派,現在黑化原因未名,但如同夜星和慕嬋一樣,他必定也帶著某種毀滅。
而且,由於他曾經是一位神明,所以他的毀滅勢必更恐怖。
他的黑化值還未達到過90%,係統沒有給出過關於他的危險提示,但當初蕭沉陌出現,黑化值97%時,係統給的提示是對她造成巨大危害,他和墨雲笙關係如此好,從這一點判斷,墨雲笙黑化之後,也很有可能危害她的性命。
她應該讓他死的。
反派直接死亡,係統並不會給她懲罰。
寧涼在那麼短短的十分之一秒裡猶豫了,她真的往後退了一步,她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保住性命。
其實天雲宗額滅亡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最重要的是她想活著。
既然墨雲笙讓她走……
寧涼看他坐在輪椅上,清瘦的身影麵對著強大的妖神,他在妖神麵前太過渺小。
寧涼咬咬牙,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她忽然張開【神照】,與此同時,一股浩大的靈力忽然湧入靈脈之中,那是她剛剛吸收的北鬥仙君的靈力。
她身上的氣勢儘數散發出來,雖然隻是‘玄境’,在妖神麵前不值一提,但下一瞬間,一片幽冷的暗夜從她身周釋放出來,化成一縷縷環繞在她身周。
她的氣勢,隨著【君臨暗夜】的湧動,變得幽冷起來。
下一秒,她一步踏出,清冷雪白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小涼——”墨雲笙忽然開口,然而已經無法阻止她。
妖神的眼睛微微眯起,片刻之後,他頸側的空氣忽然一滯,一個身影忽然憑空出現,手中抓著一縷暗夜,森然的殺氣在四周蔓延。
她瞬間出手,暗夜如同靈蛇,迅疾地纏上妖神的脖頸。
他太過龐大,她踏入玄境之後,【君臨暗夜】張開也不過方圓三米左右,對妖神而言實在渺小,她隻能讓暗夜拉長,隻要能環繞他一圈,這一圈之內,便是她說了算!
妖神幾乎是冷眼看著她的動作,在暗夜即將纏上他之際,他忽然伸手一招,詭異的妖氣刹那之間縈繞在他身周,將那一縷縷暗夜徹底隔絕在自己身軀之外,任憑寧涼如何操控,也無法朝他靠近半寸。
寧涼滿眼震驚之色,
妖氣不斷攀升,那淡淡的妖綠色在寧涼麵前節節攀升,遮天蔽日。
在他之下,寧涼隻是一隻小小的螻蟻。
他忽然抬起手,對著寧涼輕輕一談。
寧涼急速避開,然而,在這片妖氣之中,他即是主宰!
她根本避無可避,被他指尖輕輕一彈,身體便像是斷線的紙鳶,從天空翻滾著墜落。
“
() 雕蟲小技。”妖神看著她墜落的身軀,冰冷地開口,“如今的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賣弄?”
寧涼的身體急速穿過一片風,而後,一縷縷暗夜交織在她身後,阻擋了她下墜的趨勢。
“咳——”寧涼一口血噴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裳。
剛剛那隻是他輕描淡寫的一彈,她都無法抵抗,難以想象若他真的出手,又是何等恐怖?
“如何?願意聽話了嗎?”妖神的目光,從半空中冷冷地注視著她。
暗夜環繞著寧涼的身體,讓她懸停在半空中。
她拉著衣袖,把嘴角的血跡擦去,忽然笑了。
“不瞞你說,我剛剛挺害怕的,不僅想過屈服,還想過逃跑。”寧涼說,而後她抬起頭,狠狠地盯著妖神,“但是現在,我隻剩下一種感覺,就是生氣,你憑什麼?你以為修為比我高,就能踩在我頭上,做老子的神?”
她站在半空中,染血的衣裳隨風亂舞。
妖神聞言,似乎饒有興味地笑起來:“不錯,沉睡了這麼久,性子倒是一點兒也沒變,我很喜歡。”
轟——!
半空中那妖氣忽然變成巨大的手掌,朝她抓下來,寧涼操控著暗夜,帶著自己仿佛遊魚一般,靈活地從那巨手的指縫之間穿過!
隨後,她驟然轉身,數十把匕首覆著她的靈力,呼嘯著刺入妖神的身體。
當——!!
匕首根本撞不破堅硬的鱗甲,紛紛扭曲,墜落。
妖神抬起手,忽然朝著寧涼的方向一抓,一股力量瞬間抓住她,將她扯過來。
寧涼眼眸一冷,一縷縷暗夜離開她的身體,瞬間覆蓋在妖神的手上。
妖神愣了一下,五指張開,寧涼的身體瞬間墜落,然而暗夜卻始終覆蓋著他的手,寧涼以極強的精神力操控暗夜,靈力快速消耗,幾乎讓靈脈空了一半。
暗夜覆蓋之下,妖神的指尖流下一滴滴鮮血。
他麵色陰沉。
他沒想到,以寧涼現在的修為,竟有辦法傷到他。
一抹妖綠從手中閃過,那幽冷漆黑的暗夜瞬間在他掌心四分五裂,變成無數暗色的黑點,從半空中紛紛揚揚落下。
寧涼在半空中召喚了原主的寒止劍,才沒有直接砸落在地上摔得稀爛,但接近地麵時,由於暗夜被絞碎,極大地反噬了她的精神力,讓她無法操控寒止劍,身體栽倒下去。
砰!
寧涼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無數黑色的小點落下,像是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雨,儘數落在她身上,慢慢融入她的身體。
她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君臨暗夜】的狀態,損毀得太嚴重,恐怕一時半會兒無法使用了。
就這麼片刻的戰鬥,幾乎耗儘了她所有的力量,可也僅僅隻是在妖神手上造成一道小小的傷口。
她的身體晃了一下,還是倒在地上,嘴角邊溢出鮮血。
這就是凡人與神的差距嗎?
妖神往前走了半
步,一片巨大的陰影,完全遮擋了寧涼頭頂上方的天空。
寧涼抬頭看著這無法撼動的神,麵色泛白。
“如何?還想守護這片天雲宗嗎?”妖神高高在上,就那麼冷眼看著,輕慢的語調似乎在嘲笑她的弱小,以及她愚不可及的信念。
“小小一個天雲宗,你在這裡生活了幾年,為了這裡,你與我生死相鬥,小涼,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
寧涼忍住心中翻湧而起的血腥,說道:“我說了,你認錯人了。”
妖神望著她固執的模樣,忽然搖搖頭:“原本不想讓你知道,怕你會難過,可你如此執著。”
他忽然抬起手,尖利的指尖觸到了天雲宗上空那片護山大陣。
護山大陣仿佛一隻倒懸的琉璃碗,在他的觸碰之下,散發出一陣陣耀眼的光芒,水波一般朝著四周蕩漾而去。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妖神問。
寧涼道:“天雲宗的護山大陣。”
“有何作用?”
“守護天雲宗。”
妖神搖搖頭:“錯了。”
“錯在哪裡?”
“這叫‘萬象禁牢’。”妖神說,“你以為天雲宗的禁牢隻是封印我的這一塊地方,實際上,整座天雲宗都是一座禁牢,他們囚禁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寧涼。”
寧涼呆呆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胡說,如果為了囚禁我,我應該不能離開天雲宗,可是百年前我去參加過上一屆‘仙門會武’,就在不久之前,我也離開過天雲宗,去過山下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