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涼的身體在黑暗中不斷的下墜著,像是斷了線的紙鳶,無力地飄向深淵中……
這就是獻祭之後的世界嗎?
這是一個異時空吧,她獻祭了自己,能召喚出什麼來?
寧涼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最終會飄向何方,隻是覺得越來越冷了,隨著墜落,溫度一直在降低。
她開始發抖。
終於,她眼前出現了一點點光,隨著不斷墜落,光芒越來越強烈,仔細一看,似乎是一條光芒凝聚而成的長河,像她以前看過的銀河。
她的身體落在這片長河上,就不再繼續墜落了。
她的雙腳,慢慢落到了實處。
她往前看去,光芒長河沒有儘頭,往後看,也沒有。
無垠的黑暗中,似乎被這條長河貫穿,無窮無儘,達到永恒。
寧涼抱著身體,太冷了,她不禁蹲下來,蜷縮著身體來產生一點點暖意。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說好【獻祭召喚】呢,為什麼隻有她一個人,她召喚了什麼出來?
難不成,自己作為祭品,已經無法知道召喚出的是什麼嗎?
可是,她是以自身為祭品,同時也是召喚之人,換句話來說,她應該是主人,被召喚出的生物,至少在召喚時間存續期內,都應該聽她的命令。
怎麼也不出現一下?
這樣她怎麼下令啊?
就在寧涼的體溫即將要消失時,她聽到前方傳來輕緩的腳步聲,像是踩在砂礫上,緩緩走到她麵前。
黑色的衣擺,邊緣繡著暗紅色的邊,幽暗的花紋一直蔓延而上,漸漸形成龍的紋路,從少女纖細的腰間,爬到衣襟的一側。
寧涼順著龍紋抬起頭,看見一張十分厭世的臉。
她驚呆了。
驚的是這張臉她無比熟悉,每天隻要照鏡子,都會看見。
而她呆住,卻是因為這張臉上麻木蒼冷的神情,妖綠的雙眸中,像是萬物俱滅之後,一片死寂。
她眼睛下方,還有紅色的鮮豔的紅色妖紋,但即便如此豔麗的色彩,也沒能讓她的神情多一絲絲鮮活的氣息。
她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已經在墳墓邊徘徊了許久。
可她又分明,還長著一張美麗精致的臉,修為讓她的容貌停在十幾歲的模樣。
寧涼看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對方出現後,四周的威壓便讓她無法喘息,不用想也知道,她已經強大到何種地步。
這是……妖神嗎?
妖神垂下眼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在看見她臉的瞬間,她綠色的妖瞳中,似乎死水微瀾。
“寧暖?”她開口,連聲音都平淡無波,“你還有膽子到我麵前?”
說完後,她看著寧涼的臉,似乎有一瞬間的愣神。
“不……你不是寧暖,你是……誰?”
“你又是誰?”寧涼想確認。
“吾乃
妖神。”
她長發披散在肩側,沒有挽起,隻是額前束著一條黑色緞帶,沒有任何發飾。
寧涼曾經在‘返塵鏡’中見過她,那是過去的她,雖然也很壞,但依稀還有女兒家的明媚,會挽起長發,簪上珊瑚珠釵。
寧涼笑了:“我叫寧涼。”
妖神怔怔地看著她:“你……為何與我不一樣?你在做什麼?”
“我是我,你是你,我們怎麼會一樣?我現在,正在和我的朋友,徒弟,一起拯救即將毀滅的巍城,挽救裡麵數十萬百姓的生命。”
“你怎麼可能……”妖神說到一半,忽然無法再說下去。
因為從寧涼眼中,她看到清澈堅定的光芒。
半晌,她才喃喃地說:“你獻祭自己,召喚我,就是為了……救那座城?”
“是啊。”寧涼點頭,“我沒想到會召喚了你,你願意幫我嗎?”
妖神冷冷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獻祭了自己,很快會在這片光影長河裡,肉身化為灰燼,隻留下魂魄,最終成為邪神的養分罷了。”
寧涼恍然:“原來是這樣,難怪這麼冷。”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可是我後悔的話,巍城就完了,裡麵數十萬百姓也完了,還有我最好的朋友白鬼王,他會變成毀滅這一切的凶手,我不希望這樣。”
“白鬼王……”提起這個名字,妖神似乎想起了什麼,露出一種淡淡的哀傷,“你是為了他?”
“嗯。”
妖神枯寂的雙眼,終於泛起了波瀾。
她看著寧涼,似乎無法理解。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知道啊,我是妖神,也就是你。”
“白鬼王……你那些朋友知道嗎?”
“當然知道啊!”
妖神愣住:“為什麼……”
“因為我可以改變一切,最終我不會變成你這樣。”
“胡說!”妖神忽然抬起手,指尖上閃過妖綠的光芒。
可是,她的攻擊沒有落下。
她被寧涼召喚來這裡,是不可能攻擊她的。
寧涼道:“還是替我去拯救巍城吧。”
妖神放下手,道:“完成最後的契約吧。”
她的手朝著寧涼伸出。
“契約訂下,就完成最後的【獻祭召喚】,你會肉身破碎,靈魂永遠飄蕩在這片光影長河,你想清……”
沒等她說完,寧涼已經抬起手,抓住她的,一瞬間完成了這個契約。
妖神呆呆地看著她。
她不懂,也想不明白。
她生來就是不祥,從未被世界善待過,為什麼會願意犧牲自己去救彆人?
契約完成後,寧涼看著自己的手,緩緩化成碎片,成為光影長河之中,一部分微弱的光。
“去阻止白鬼王,但不能傷害他,子時一過,便可以停下。”寧涼說完之後,身體徹
底消散,隻剩下微弱的魂魄,靜靜地躺在光影之上。
妖神看了她一眼,帶著幾分嘲諷:“傻瓜。”
說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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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鎮
墨雲笙提筆在紙上默寫著《古地理誌》,忽然心口一痛,一口血‘哇’地吐在宣紙上,染紅了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
“雲笙!”一旁的蕭沉陌大驚失色,連忙扶住他的身體。“你怎麼了?”
墨雲笙看著自己手腕上那朵逐漸淡去的‘續緣花’,臉上神色痛苦不堪。
“小涼……帶我去見她。”
蕭沉陌二話不說,連忙扶著他坐上輪椅,風急火燎地推著出去,還一邊大聲喊:“小嬋!”
已經睡著的慕嬋聽到聲音,連忙爬起來,隨便披上一件衣服就跑出來。
“大師兄,怎麼了?”
“用‘玄血珠’追蹤師尊的方向,我們去找她。”
慕嬋同樣也不多問,立刻拿出了‘玄血珠’,開始感知寧涼的魂魄所在。
而此時,對麵房間裡的夜星聽到動靜,也罵罵咧咧走出來。
“大半夜不睡覺,你們想死嗎?”
蕭沉陌怒道:“師尊出事了,你少廢話!”
夜星一個嗬欠打到一半,震驚地說:“什麼?”
“彆問,走!”慕嬋確定了方向之後,蕭沉陌扶住輪椅,拉住慕嬋,身影化成一道光消失。
夜星也連忙跟上。
巍城外
黑鬼王抹去唇邊的血,從破碎的城牆中站起來,再一次攔在白鬼王麵前。
他的後背,腹部,肩膀,全都被黑色箭矢穿過,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玄黑的衣裳,長發有些淩亂地散落在臉上。
還沒等他站穩,白鬼王嘶吼一聲,身上暴漲的黑色氣息再一次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撞上了黑鬼王的身體。
砰——!!
黑鬼王的身體倒飛出去,撞在巍城內起火的建築物上,一連撞碎了幾棟房屋,才停下來。
他搖搖晃晃從火焰中站起來,鮮血從額頭流下,染紅了眼睛,他看了看即將踏入巍城的白鬼王,還是沒有一絲猶豫,腳步一踏,四周火焰瞬間熄滅,他出現在半空,巨大的月亮似乎被鮮血染紅。
他腳下,一朵朵彼岸花盛開,所到之處,黑氣退散。
搖曳的彼岸花封鎖了白鬼王的路。
他怒不可遏,瘋狂抬起手,撕碎了月光,忽然一把捏住了半空中的黑鬼王。
白鬼王低頭看著他,滿臉猙獰的神色,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捏得他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可是……
他青白色的眼中似乎還有一絲絲清明,看著傷成這樣的哥哥,淚水大顆大顆落下來。
“哥……哥……”
黑鬼王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粗壯的手指。
“彆怕。”
可是下一秒,白鬼王眼底最後一
絲清明也消失了。
他的手驟然用力!
黑鬼王身上迸射出強烈刺眼的月光,與他手上的力量艱難對抗著。
遠處的蘇晚晚看得心驚膽戰。
“距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黑鬼王看起來已經擋不住了,我不能再等了。”她握緊雙拳,臉色蒼白,“如果白鬼王進入巍城,一切都來不及了。”
“你答應過她的。”洛岐在她身後說。
“可是……”蘇晚晚看著前方,她不敢賭……
“相信她。”洛岐捂著心口。
她究竟去哪裡了?
吼吼吼——!!
忽然之間,比白鬼王的聲音更加震天動地的吼聲響起來。
龍鳴!
電光火石之間,身後巍城上空的黑暗中,一條巨大的白龍撕裂了黑暗,踏空而出,遮天蔽日的巨大身軀嘶吼著,猛地衝向白鬼王的身體,卷住他,往後一拖。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