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岐什麼都來不及說,眼前的寧涼像是退向千裡之外,而他的身體迅速下墜,似乎墜入一片空白中。
“小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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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上忽然起了一個波瀾,一艘小船微微一晃,小桌上的酒杯倒下,灑了一桌酒液。
“哥哥,對不起。”白鬼王低下頭,將酒杯扶起來。
黑鬼王淡淡地問:“往年盂蘭盆節,你都很高興,今年為何悶悶不樂?”
“我,我很高興。”
“在哥哥麵前說謊嗎?”
“不是的。”白鬼王連忙說,他的臉皺成一團,“哥哥,舅舅一個人在幽都,小涼去陪伴他,我覺得……要是舅舅也和我們一起過盂蘭盆節,小涼也會來,那是不是就會很熱鬨?”
黑鬼王道:“他是幽都之王,在幽都也要與民同樂。”
“哥哥和我,為何不與民同樂?”
黑鬼王一時無
言,他自繼任鬼王之位至今,盂蘭盆節,從未和鬼界百姓一起過。
他喜歡清淨,不喜歡喧鬨。
但他看著白鬼王,漸漸長大的弟弟,也不再是小孩了,總是把他拘束在身邊,似乎也不好。
“你若想見他,可以去幽都邀請他。”
“真的嗎?”白鬼王眼睛一亮,“哥哥允許舅舅來嗎?”
黑鬼王:“你也是鬼界的王,凡事不必事事要我允許。”
“哥哥真好!”白鬼王站起來,巨大的身軀晃地小船又搖了起來。
黑鬼王無奈地扶住酒壺和酒杯,對他說:“去吧,哥哥等你。”
“嗯!我很快就回來!”
白鬼王得到允許,高高興興地前往幽都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等舅舅和小涼來了,鬼界不知道多熱鬨。
等撈燈的時候,他和小涼一人撈一盞燈,哥哥也許會格外開恩,同時實現兩個鬼魂的心願。
他乘著風,在黑夜之中疾馳,片刻之後,便看見幽都絢爛的燈火。
滿城花燈,點亮了黑夜。
而最明亮的,便是矗立在黑暗中的那座高塔,仿佛直通天際,頂端不知道是什麼燈,灼灼火光,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是舅舅點亮的燈嗎?
白鬼王靠近高塔時,發現那刺眼的光並不是什麼燈。
而是一個繁複詭異的陣法,這陣法他十分眼熟。
作為‘屍傀之王’時,他跟在邪神身邊,曾經見過他使用過這個陣法,用來獻祭活物或是亡魂,用來換取力量。
所獻祭之物,放在陣法的中心,可以召喚一切。
而現在,站在陣法中心的,卻是寧涼。
白鬼王瞪大眼睛,忽然從高處撲下去。
“小涼——!!”
寧涼抬起頭,看見白鬼王時,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晏無爭也看見他,歎息一聲,還是抬起手,一縷黑暗自手心飛出,拽住白鬼王,避免他飛入【獻祭召喚】的陣法中心,把自己也變成祭品。
“舅舅為何要這樣?”白鬼王怒視著他,青白色的眼眸中,爬滿了暴怒的血絲,“難道你,你還是邪神嗎?”
“小白。”寧涼忽然出聲,“不是的,這是我自願的。”
白鬼王雙眼中滿是淚水,他呆呆地看著寧涼:“自願的?為何?你獻祭了自己,就不再存在了。”
“未必,我還可以回來的,但是,需要你幫忙。”
“我能幫你什麼?”
寧涼笑著說:“你還記得,那天我同你說起,盂蘭盆節,你可以在忘川河裡撈一盞燈,讓哥哥實現裡麵鬼魂的心願嗎?”
白鬼王點點頭:“記得。”
“那麼。”寧涼問,“你今日,可以在忘川河裡,撈起屬於我的魂燈嗎?”
白鬼王一時呆在原地,忘記了說話。
寧涼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很清楚,但組合起來,他卻不明白。
“什麼?”
寧涼鄭重地說:“小白,哥哥可以實現所有鬼魂的心願,哪怕違背幽冥的法則,對不對?”
“對。”
“所以,你可以撈起我的魂燈嗎?”
白鬼王一怔之後,才大聲說:“小涼!不可能的,所有魂燈都一模一樣,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哪一盞是你的!”
寧涼喃喃地說:“可是,當初你撈起了墨蘅君的魂燈,那並不是偶然。”
白鬼王的淚水從臉上滑下來:“那不是偶然……墨蘅君在忘川河裡沉浮了一百年,神骨融斷,魂飛魄散,是神王陛下傾儘半生修為,留下了他一縷魂,請求哥哥為他點亮一盞魂燈,他的魂燈,是哥哥親手放進忘川河中,哥哥知道哪一盞是他。”
寧涼站在【獻祭召喚】的陣法中心,片刻的怔忪之後,卻並沒有失望。
做這個決定之前,她就設想過最壞的結果。
這其實也不算最壞的。
畢竟也不是完全絕望。
她的魂燈依舊會進入忘川河中,到時候,芸芸眾魂中,也有機會被白鬼王撈起來。
“小涼,放棄吧。”晏無爭說,“如果小白找不到你的魂燈,你就會順著忘川河進入輪回道,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寧涼搖搖頭,臉上還是掛著笑容,“沒關係,我在鬼界有人脈,小白,不要讓我去地獄,記得給我找個有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