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盧之遠之後的一係列動作,卻讓杜進賢心中起了疑。
盧之遠先是以長史身份出麵主持大局,而後借著其兄的權勢強行越過玉麟衛,以維護朝廷顏麵為由將任三賢之死定為急症而亡。
再之後,就是不顧盧之遠命令暗中調查此事的上一任梁州都尉何謙之暴斃山野,無跡可查,最後草草以山匪作亂結了案。
當然,這些都不是杜進賢懷疑盧之遠的理由。
最直接的原因,則是杜進賢在查驗一批儲備軍資時發現了以次充好、壞賬缺額的情況,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彼時任三賢與何謙之新亡,梁州官場上下能拍板做主的也就隻有盧之遠與杜進賢二人了。
是以,杜進賢趕忙找上盧之遠商議應對之策,哪知卻招來盧之遠一通言語警告。
熟知盧之遠心性的他當即便明白過來,這批儲備軍資隻怕與此人脫不開乾係。
他知道盧之遠貪,沒想到這人能這麼貪,連儲備軍資這等事也敢伸手,就不怕一朝事發三族遭殃?
杜進賢回府後聯想到梁州最近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那是越想越怕,他也是此時懷疑上任三賢之死與盧之遠有關的。
他猜測,任三賢會不會是發現了些什麼,這才遭了大難。
若果真如此,他現在也發現了這樁事,盧之遠會不會也想除掉他。
念及此,杜進賢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一度有棄印而去逃回族中避禍的念頭。
然而,他知道,一旦他這麼做了,盧之遠就算不想殺他,也不得不殺他。
是以,他按下這個念頭,隔天就去尋盧之遠詢問任三賢的死因,實則是想表明自己什麼都知道了,讓盧之遠短時間內不敢做什麼。
隨後,他又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也不再去查驗什麼軍資,整日就呆在軍營中哪裡也不去。
盧之遠摸不清他知道多少,有沒有留下後手,加之軍營中守備森嚴,果然沒再做出什麼動作來。
杜進賢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在雲綾聽來,實則有用的就一條,盧之遠可能貪了儲備軍資。
然而,對於血殺樓,杜進賢卻是隻字未提,也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念及此,雲綾輕咳一聲,問道:“若如杜參軍所言那般,那梁州之地有什麼勢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令堂堂一州大都督闔府滅門的?”
聞言,杜進賢皺眉思索片刻,搖頭道:“回姑娘,在下到任梁州多年,委實不知這裡有什麼勢力能做到這一步的。”
說罷,他唯恐雲綾不信,忙又說道:“姑娘或許不知,梁州毗鄰京畿,雖偶有小股山匪出沒,卻從沒有哪股大勢力敢在這裡活動的,一個不好,就會招致朝廷中央衛軍的鎮壓。”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但心中卻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以前或許沒有,現在不就出了個血殺樓嗎。
據她觀察,杜進賢不似作偽,似乎當真不知有血殺樓的存在。
不過,似杜進賢這等浸淫官場多年之人,想必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一套也是玩得很溜的。
是以,雲綾也並不能確定他一定不知,於是決定直接問問,如今對方有求於她,不虞對方再裝糊塗。
隻見雲綾垂眸看向桌案上攤開的文書,麵上帶著一抹笑意,似是隨意地問道:“對了,本姑娘聽聞江湖上有個殺手組織名喚血殺樓,犯過不少案子。本姑娘即將負責梁州治安,不知杜參軍可曾聽聞過這個組織,說出來本姑娘也好有些準備?”
聞言,杜進賢微微一愣,皺眉思索半晌,方才略帶遲疑地回道:“這血殺樓在下似乎聽前任都尉何謙之提到過,不過梁州境內倒是未曾聽聞有他們的活動。”
“哦?”雲綾抬眼瞥了杜進賢一眼,淡淡道:“既然提到了,怎的又說未在梁州活動?”
見雲綾看來,杜進賢趕忙回道:“在下方才仔細思索,似乎是何謙之偶然提到過一次,具體如何說的在下也記不住了。若非姑娘提及,在下隻怕還想不起來有這麼個名號呢。”
說罷,他見雲綾神情淡淡,忙又說道:“或是何謙之不知在何處看到過的卷宗,各州都尉多有協查案件之時,相互交換卷宗也屬平常。姑娘既接任都尉之職,不妨查看一番過往卷宗,或有所獲。”
見杜進賢神情不似作假,雲綾也不再追問,微微頷首,說道:“既如此,那本姑娘便不再打擾杜參軍辦理公務了。”
說罷,雲綾緩緩起身,便要離去。
杜進賢卻是有些急了,還道是自己的回答未能讓雲綾滿意,忙出聲道:“姑娘,在下······”
哪知話還未說完,雲綾已然抬手止住,淡淡道:“近來時局不穩,杜參軍若是無事,還是留在軍營為好。”
說罷,她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杜進賢愣了片刻,旋即心中大喜,背負雙手在房中來回踱步,咧著個嘴,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的愉悅來。
見王憲、龐萬春聯袂回來,他也沒了先前的不情願,高高興興地拉著二人繼續準備文書,更是主動為二人答疑解惑。
雲綾離開班房,又去與王爾山見了一麵,將儲備軍資有問題的事說了一遍,這才帶著燕十七告辭而去。
至於王爾山要不要查,要如何查,就不是她來關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