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雲綾在益州行事風生水起,然而她終究是梁州都尉,伸手去管益州之事就是越權,不說旁人,單就盧之浩便會抓住這點做文章。
這不,朝會一起,盧之浩就開始了。
隻見盧之浩立在禦階之下,麵向朝堂諸公,高舉雙手示意眾人噤聲,這才朗聲道:“益州之變始料未及,然而幸得陛下聖明,地方官員上下齊心,這才免去一場禍事!”
說罷,他轉眼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公孫安世,接著道:“尤其是新任的梁州都尉公孫雲綾,坐鎮益州大都督府指揮有方,不愧是將門虎女啊!”
聞言,公孫安世眉梢一挑,心道來了!
果然,盧之浩話音剛落,就有黨羽出班疑惑道:“相國大人可是說錯了?梁州都尉不在梁州理事,怎麼會坐鎮益州大都督府指揮益州官吏做起事來了?”
此人說完,又有一人出班朗聲道:“誒,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新任梁州都尉出自遼東公孫氏,先前又在乾州立下首功,沒聽相國大人都讚其將門虎女嗎,指使區區益州官吏豈非手到擒來!”
不得不說,這人就差直說雲綾仗著家勢與功績擅自插手地方軍政了。
這人剛一說完,又一人出班說道:“聽聞此番玉麟衛還動用了陛下特許之權,接管了益州軍權。下官想問問公孫尚書,此事您可知曉啊?”
被人問到跟前,公孫安世瞥了說話之人一眼,淡淡道:“玉麟衛做事還需向你彙報不成,此事本官自會與陛下細說。”
然而,公孫安世雖然作出了答複,但一眾朝臣仍是議論起來。
蓋因軍權之事素來是大周禁忌,玉麟衛雖有皇權特許,輕易也不會去動用這等特權,此次卻是用了。
更關鍵的是,那公孫雲綾雖是公孫家的人,卻並不在玉麟衛任職,如何就能指使玉麟衛去接管軍權。
玉麟衛到底是朝廷的衛軍,還是他公孫家的私軍?
群臣雖特意壓低了聲音議論此事,但大殿本就有放大聲音的特殊設計,是以公孫安世還是聽了一耳朵。
他心中不由也有些埋怨雲綾此次太過大膽,卻也要想辦法將此事圓過去才成。
站在禦階下的盧之浩當然也聽到了這些議論,不由讚賞地看了一眼說話的那三人,隨即又看向臉色不豫的公孫安世。
“諸公且靜一靜!”
盧之浩一出聲,群臣頓時安靜下來,齊齊看向他。
盧之浩麵帶笑意,看向公孫安世道:“公孫尚書,公孫家對大周的忠誠是有目共睹的,隻是陛下既然教本相主持朝會,那此事本相也不得不過問一二。”
說罷,他將視線掃過群臣,接著道:“諸公皆對玉麟衛接管益州軍權之事心懷不安,公孫尚書是否該解釋兩句為好啊?”
聞言,公孫安世淡淡地瞥了盧之浩一眼,腳下一動,出班朗聲道:“相國大人,不知這封奏疏中對於益州形勢是如何描述的?”
“這······”盧之浩遲疑片刻,迎上群臣投來的視線,隻得如實道:“大都督元道濟臥病,長史、參軍、都尉或死或叛,皆不能理事,另搜查出各州縣串聯書信十數封,如江州刺史、德州刺史等儘皆在列。”
此言一出,群臣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先前盧之浩宣讀奏疏簡明扼要,隻道高層不能視事以致於益州發生變亂,未曾想不單高層有人叛亂,還勾結了地方刺史。
刺史之職,主管治下軍政要務,可自行任免佐官,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
如此情形之下,一個不慎益州便不再為朝廷所有,局勢當真是壞得不能再壞了。
公孫安世瞥了臉色難看的盧之浩一眼,轉身麵向群臣,朗聲道:“諸公,如此情形,豈非十萬火急之時!我玉麟衛受陛下重托監督地方,非常之時自當行非常之事!故而,本官以為玉麟衛益州校尉王崇義當機立斷,該當嘉獎才是!”
說罷,他轉身看向盧之浩,淡淡道:“相國以為呢?”
公孫安世一番說辭下來,功勞都給到了王崇義身上,雲綾卻是被摘了個乾淨。
盧之浩如何聽不出來,奈何手中沒有證據表明此事就是雲綾吩咐的,想那王崇義本就是玉麟衛的人,如今又白撿個大功勞,豈會揭發出來。
思來想去,盧之浩也隻得無奈點頭道:“公孫尚書所言極是!”
話雖如此說,但盧之浩怎會甘心,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自己的黨羽,示意其出班說話。
那人會意,心思一動,出班道:“公孫尚書,奏疏中可是說公孫雲綾身在大都督府,她一個梁州都尉卻住進了益州大都督府,這怕是多有不妥吧。”
聞言,公孫安世看了這人一眼,淡淡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早年公孫雲綾求學於鹿門山,拜入澄心書齋山長範明承門下,而益州大都督元道濟乃是範大家師兄。師伯臥病在床,身為師侄,公孫雲綾就近照顧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又惹來群臣一片議論之聲,誰都沒想到雲綾還是範明承的學生。
當下便有澄心書齋入仕的朝臣站出來為雲綾開脫起來,盧之浩看得是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自後殿轉出,群臣頓時噤聲。
隻見內侍掃了群臣一眼,隨即高聲道:“陛下口諭,公孫雲綾雖然有功,擅離職守卻也屬實,著其即刻入京述職,欽此!”
群臣躬身高呼“萬歲”,公孫安世卻心頭一動,眉頭不自覺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