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來了?”雲綾淡淡道。
姚崇訓頷首,看向雲綾道:“前後不過半月,卻調撥了如此多的軍械糧草。據下官所知,幽州毗陵二國,故設雲中、盧龍、營州、遼東四鎮兵馬,合共十二萬,受幽州大都督府節製。”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見雲綾麵色如常,這才繼續說道:“幽州常有戰事,軍械糧草從來都是最精良的,並且會超額供給。眼下並無戰事,短短半月接連調撥這麼多過去,委實有些不合常理。”
說罷這些,姚崇訓便束手躬身,不再言語。
雲綾微微頷首,隨手翻了翻書冊,幽幽道:“是啊,不合常理。這還隻是最近一月的,之前有沒有這種情況還不知道哩。”
說罷,她瞥了一眼姚崇訓,讓他去請崔之演過來。
不多時,崔之演便隨著姚崇訓來了,見禮後在一旁坐定,笑道:“公孫大人是有何事不明的?崔某定當知無不言。”
聞言,雲綾麵露笑意,開門見山道:“崔大人,我觀書冊中記錄,兵部在短短半月之內地調撥了兩批軍械發往幽州,數額不少,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哩?”
崔之演撚了撚胡須,微眯著眼尋思了片刻,隨即“哦”了一聲,回道:“這兩批軍械乃是盧龍鎮將彥知節報請,經尚書大人批準後崔某才調撥的。”
聞言,雲綾鳳眸微眯,徐徐道:“眼下並無戰事,盧龍鎮報請這許多軍械,兵部就沒有查問緣由?”
對於雲綾的疑惑,崔之演微微一笑,撚須回道:“公孫大人有所不知,這盧龍鎮將可不一般,他的報請即便有些疑問兵部也不好批駁了。何況地處幽州,想來也無甚大問題。”
這番言辭就是在告訴雲綾,這個彥知節兵部不好得罪,而幽州又是公孫家的根本所在,即便彥知節真有問題也翻不起什麼浪來。
雲綾心中隱隱有些不悅,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公孫安世批準過的。
於是,她又順勢問起彥知節的情況,話裡話外皆在打探兵部為何不好得罪此人。
崔之演聽得明白,答得也很直白。
彥知節本是邊關一介胡奴,無名無姓,被人喚作阿奴那。
當年雁門關大戰,阿奴那從軍屢立戰功,受時任幽州大都督賞識,這才一步步爬上高位,並改名燕知節。
今年,此人不知如何攀上了彥美人的關係,更是拜了彥美人為義母,不僅改名彥知節,更是平步青雲升任盧龍鎮將。
甫一到任,彥知節便上奏說盧龍鎮軍械老舊壞損嚴重,又道北涼、大燕皆蠢蠢欲動,請撥新軍械以作防備。
公孫安世欲派人核查,卻為盧之浩所阻,言道邊關重地不可耽誤,天佑帝順勢命兵部調撥。
此後,彥知節又報北涼小股騎兵頻頻擾邊,屢次請撥軍械糧草,天佑帝皆命兵部如數調撥。
時日久了,兵部也都知道彥知節深得聖心,加之誰都清楚幽州是誰的勢力範圍,也就沒人再提核驗之事了。
聽罷這些,雲綾微微蹙眉,心中念頭百轉,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她謝過崔之演後,便命姚崇訓將人送走,獨自一人坐在桌案後翻看著書冊的記錄,心中卻在思量著此事。
既然知道彥知節頻繁索要軍械糧草不同尋常,師伯為何都批準了?
是的,在雲綾看來彥知節就是在向兵部索要物資,而不是奏請撥付,奏請不過是在走個形式罷了。
莫非當真如崔之演所言,師伯認為其人在幽州翻不起什麼浪來,沒必要為此得罪正得寵的彥美人?
不知為何,雲綾忽而想起了查辦襄陽王時發現的那個天命組織,同樣運送了不少軍械前往幽州。
當時查到的是軍械都通過幽州送出了邊關,在血刀盟的接應下運去了北涼。
思及此,雲綾看著剛剛回來的姚崇訓,命他去尋來有關彥知節的記錄。
兵部主管天下兵事,將領的生平經曆、功過賞罰都被記錄在案,姚崇訓沒多久便找來了。
雲綾接過細細翻看起來,麵色古井無波,教一旁的姚崇訓無法猜測她此刻的心情如何。
半晌,她徐徐合上手中的冊子,指尖富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麵,凝眉思索著什麼。
“崇訓,你說什麼樣的人才能從一介奴隸短短幾年間成為手握兵權的邊關重將?”雲綾忽而開口問道。
聞言,姚崇訓垂眸思索一番,這才徐徐回道:“心性堅毅,殺伐果決,還需懷揣對權勢的野心,而最重要的卻是時運加身。”
“時運······”雲綾喃喃出聲,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彥知節是從雁門關大戰發跡的,從記錄來看,此人作戰勇猛,每戰皆衝鋒在前。
與他同一支隊伍的幾乎都在曆次戰鬥中死光了,唯有他每每逢凶化吉,還屢立戰功,平步青雲。
這麼說來,倒也的確算得上時運加身了。
思及此,雲綾沒再多言,隻將自己看完的書冊遞給姚崇訓。
一時間值房內隻剩下了二人翻看書冊的聲音,直到下值兩人都未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