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言論自然招來了一致的反對,嗬斥者有之,怒罵者亦有之,公孫旻卻始終保持著笑意,仿佛這些人說的不是他一般。
片刻後,公孫旻忽而運起真氣低喝一聲,止住眾人的話頭,隨即說道:“老夫今日是通知你們,就在此時,燕國十萬大軍已然過了白崖城。爾等若是從了老夫,日後自有你們的富貴,若然不從,嗬嗬!”
“不從又當如何!”四房主事瞪著公孫旻厲聲喝道。
公孫旻瞥了他一眼,笑道:“不從,今日你們一個都彆想離開此地。”
聞言,四房主事忍不住大笑出聲,視線看向四周已憤而起身的各房主事,冷聲道:“公孫旻,你以為我們會怕你?今日說不得便要將你拿下,留待家主處置!”
說罷,他便鼓動眾人動手拿下公孫旻,未曾想剛欲動手眾人卻是臉色大變,更有甚者一口鮮血直接噴吐出來,倒地萎靡不振。
各房主事顧不得當下的場景,紛紛盤膝坐定,運功平息體內愈發狂躁的真氣。
見狀,公孫旻冷笑出聲,憐憫地看向坐了一地的人,歎息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公孫家為大周戍邊守土百餘年,死了多少兒郎,如何就做不得這一國之主了?你們呐,嘖嘖嘖。”
“卑鄙!如此行徑,豈不讓先祖蒙羞!”四房主事咬牙瞪著公孫旻,勉強開口斥責道。
“迂腐!”公孫旻踱步走到四房主事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後者,幽幽道:“老夫定鼎一國,從此以後我公孫家也是皇族了,如此光耀門楣先祖豈會怪罪?可惜啊,你卻看不到了。”
話音未落,隻見其一掌拍在四房主事天靈,後者當即悶哼一聲軟倒下去,抽搐兩下便沒了氣息。
見狀,五房主事目眥俱裂,瞪著公孫旻罵其數典忘祖、殘殺同族雲雲。
公孫旻卻是冷冷一笑,複又一掌擊斃五房主事,旋即視線掃向其他人,開口道:“如何,爾等可願與老夫一同建立我遼東公孫氏的國?”
話音落下,各房主事皆被公孫旻的冷血無情所震懾,一時竟無人出聲。
見狀,公孫旻移步走到二房主事跟前,輕聲道:“我與你父自幼一同長大,又一同上陣殺敵,這裡就屬你我關係最親,如何,可願支持老夫?”
“呸!”二房主事惡狠狠地瞪著公孫旻,喝道:“休要提起先父!早知今日,當年戰場上先父必不會救你一遭!”
聞言,公孫旻冷哼一聲,抬手又是一掌,不見有絲毫遲疑不忍。
各房主事皆知二房與三房關係最為親近,見公孫旻如此,終於有人忍受不住,開始向公孫旻表示臣服。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直至所有人。
公孫旻不禁仰天大笑,儘顯猖狂與得意,轉身一步步走上正堂的主位,緩緩坐下,視線看向堂下眾人,仿佛已然坐上了夢中的那個位置一般。
而後,公孫旻命人發下解藥,當然隻是暫時壓製毒性的。
各房主事恢複後,紛紛拜倒在地,在公孫旻得意的大笑聲中發誓效忠。
隨後,一匹匹快馬出了遼東城,奔赴遼東各地。
次日,二房、四房、五房鎮守的城池相繼受到燕軍突襲,自有內應打開城門迎燕軍入城,城中的公孫家族人儘皆戰死,無一投降者。
兩日後,燕國國主慕容商親率十萬大軍進入遼東城,公孫旻率公孫家各房主事出城十裡迎接。
而這一切,遠在白狼水與彥從勳對峙的薛懷忠全然不知。
當燕軍從背後突襲而來時,他尤自不信,及至遭到兩麵夾擊,方才悔之晚矣。
當日激戰至日落時分,薛懷忠戰死,麾下兩萬遼東鎮精銳全軍覆沒,頭顱被燕軍割下築成京觀,以震懾遼東百姓。
而後,慕容商留下心腹鎮守遼東,隨即帶著公孫旻等人與彥從勳合兵一處,馬不停蹄直奔涿州而去。
道旁一處高坡上,有一二十出頭的青年冷眼看著絕塵而去的大軍,心底一片悲涼。
他名喚公孫瑜,乃是四房僅存的血脈,事發之時被家中長輩從密道送出了城。
他原本還在疑惑燕軍為何會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遼東腹地,直至看到公孫旻出城迎接燕軍。
那時,他才知道這一切是誰造成的。
身在將門,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於是他趕來了白狼水。
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薛懷忠全軍覆沒,看著這些將士的頭顱被築成京觀。
他的心中滿是仇恨,恨不得當場殺出去將公孫旻等人以及不為人子的燕軍屠個乾淨。
但他知道單憑他自己是不可能辦到的,於是他躲了起來。
目送著燕軍遠去,他知道他也該走了。
身為遼東公孫氏的子弟,他清楚自己肩上的責任,他要去長安,去找到家主稟報遼東的變故。
你問他為何不就近尋找公孫家的勢力將消息傳往長安?
他已經不能信任任何人了,連同族的公孫旻和那些個主事都投敵了,更何況那些隻是依附於公孫家的外人?
夕陽,映照著血色的戰場,同時也映照著一個孤獨的背影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