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1 / 2)

“誰也不知流言怎麼傳開的……”

疾馳的馬車裡,丹楓淚如雨下,“昨夜您離開後,小姐整日一句話也未說,伯爺和夫人不敢再問什麼,隻用藥換藥時苦苦哀勸,所幸小姐心軟,藥還是用了,到了晚上見伯爺和夫人熬了兩天一夜實在憔悴,小姐終於開口勸他們歇下,當時我們想著,小姐到底隻是受了刺激,這不漸漸好了嗎?等到了今日,說不定就如常了。”

說至此,丹楓憤然道:“可誰也沒想到,今日天還未亮,府上負責采買的廚娘一臉駭然地找來了內院,說她今晨去隔壁甜水巷買鮮肉時,竟聽見那些人在議論咱們府上,說小姐前日在玉真觀與人、與人私通被抓了個正著……”

“那廚娘問了流言來處,都說是昨晚上就開始傳的,廚娘嚇得狠了,立刻回來稟告,她前腳剛說完,後腳徐家的人就在找上了門……”

丹楓越哭越凶,“徐家也聽說了此事,徐老夫人派王媽媽幾人上門問詢,還一定要見小姐,夫人想著今日小姐精神好些了,就躺著露個臉,也好打消她們的疑竇,可誰知她們見了小姐,竟直直問起了私通之事,問就罷了,她們還要驗身!”

她語聲顫抖道:“我們家小姐姐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可竟被未來婆家派幾個下人來驗身,平頭百姓家裡納妾都沒有如此欺負人的!這話把夫人和老爺氣個仰倒,小姐聽外麵竟有如此流言,徐家又是這般態度,一頭便撞在了床柱上,昨夜的傷還未建好,又撞了頭,奴婢來請您時,小姐已是奄奄一息了。”

丹楓說完掩麵而泣,懷夕遞上一方帕子勸慰,一抬頭,便見薑離清淩淩的眸子結了冰霜一般,她冷然道:“隻要人沒事便好,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丹楓嗚咽著搖頭,“整個長安都在議論,小姐以後可怎麼做人,徐家的態度更令人心寒,徐老夫人因知道玉真觀的事,多半還在懷疑,如今流言一出,自是信了十成十,否則也不會如此羞辱小姐了……”

薑離未再多言,等馬車到了壽安伯府,三人腳步如飛趕往內院,剛走到付雲慈的小院門口,便見兩個麵生的婢女一臉緊張地朝外張望。

看到薑離,二人朝內喊道:“王媽媽,來了!”

薑離大步進門,迎麵撞上三個衣飾不凡的中年婦人,當首一人朝內室方向道:“伯爺,夫人,我們可沒有逼大小姐,如今大夫來了,我們就先告退了。”

話音剛落,付雲珩從內室衝出,“徐令則來之前,我看誰敢走——”

待看到薑離,他又語聲一軟,“薛姑娘……”

薑離腳步不停直奔內室,待進了門,便見付雲慈額頭纏著白布昏睡著,柳氏和付晟瞧見她,似見了救命稻草,“薛姑娘——”

薑離點頭,挽起袖子上前問脈,探了脈息,又看額角和胸口的傷處,不多時道:“幸而付姑娘病中無力,額頭的傷並不算致命,眼下糟糕的是她大悲大怒,氣短心痹,氣逆不降,四肢厥寒,再加上兩處外傷,或可有損性命……”

她語速疾快道:“何時用過湯藥?”

翠嬤嬤忙道:“還是昨夜四更天用過。”

薑離一邊取針囊一邊道:“去備湯藥。”

翠嬤嬤應是,薑離又從錦被下掏出付雲慈的雙手,一邊揉搓一邊道:“懷夕,行間、中封、商丘——”

懷夕聞聲爬去床尾,將付雲慈雙足露在外,找準穴位活穴。

很快,薑離在付雲慈雙手施針,手太陰經滎穴魚際主心痹氣逆,少陽經滎穴液門主四肢厥冷頭暈,手心主原穴大陵、經穴間使、絡穴內關主心逆心悸與驚恐不安,皆針刺入三分,又至床尾,針刺腳踝內側的中封、商丘二穴,刺四分不動,後至大腳趾與第二腳趾之間的行間穴,針刺四分後取出,見一抹黑血流出,她緩緩鬆了口氣。

薑離額上漫起一層薄汗,先將黑血擦淨,又一邊觀察付雲慈呼吸脈搏,小心翼翼掌握其餘幾穴的針刺深淺,半刻鐘後,她取針直身道:“再等一刻鐘付姑娘應能醒來,但她如今氣逆難平,醒來多半也難除驚妄,屆時侯爺和夫人還需好言安慰。”

懷夕上前給她拭汗,薑離掃了一眼外間,“那幾位便是徐家的嬤嬤?”

柳氏紅著眼,付晟麵如鍋底,付雲珩憤憤道:“就是徐家的人,她們聽到了流言,竟然要來驗身,我到要讓徐令則來給個說法!”

薑離擰眉道:“隻一夜功夫怎會傳出此等流言?”

付雲珩氣的不輕,“已經讓府中護衛去查問了,鶴臣哥哥那邊我也派人去知會了,前日找我姐姐的時候,是有些香客看見,但當時也隻說和姐姐走散了,後來半夜找到姐姐時,根本沒有一個人瞧見,這流言真不知怎麼起的……”

付晟啞聲道:“是不是玉真觀?”

薑離搖頭,“不像玉真觀,傳出此等流言者,似乎和付姑娘有何深仇大恨,想令她聲名掃地……”

付雲珩忽然道:“莫不是凶手所為?”

薑離想了想,仍搖頭,“凶手犯的是死罪,他眼下最害怕的是付姑娘為官府提供準確線索,放出流言除了可能暴露自己外,對他的助力極小。”

付雲珩牙關緊咬,正在此時,外頭響起了一聲驚呼。

“公子怎麼真來了?”

付雲珩眉頭一豎,立刻朝外走去,柳氏和付晟也忙出了門,薑離走到內室門口一看,果然一個著靛藍萬字團花紋武袍的年輕公子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巡防營上將軍獨子徐令則,一見柳氏與付晟,他一臉歉疚的拱手做拜,“伯父、伯母,侄兒來請罪了,阿慈如何了?”

徐府的王媽媽見狀道:“公子不必致歉,奴婢們並未理虧,若大小姐心中無愧,何需尋短見呢?”

付晟怒極反笑,“令則,這就是你們徐氏的規矩嗎?”

徐令則麵上一片青紅交加,“伯父,我並不知——”

話音未落,王媽媽又道:“伯爺息怒,我們公子並不知老夫人的安排,奴婢今日也是來傳達老夫人的意思,眼下整個長安城都在傳大小姐的事,我們就算再信任大小姐,也不能當做不知此事吧,且前日玉真觀的事,府上的確交代的不清不楚,奴婢也是沒法子了,才說出了那驗身的話,若大小姐真的是被誤會,那自是奴婢犯上,奴婢便是被杖責打死,也絕無二話。”

徐氏雖無勳爵,但徐令則之父徐釗,去歲升任巡防營上將軍,是長安城中最炙手可熱的武將,徐釗自幼喪父,是被母親拉扯長大,後來得了功名對母親尤其孝順,因此如今的徐大將軍府乃是徐老夫人當家。

王媽媽做為徐老夫人親信,雖是下人,底氣卻十足,尤其搬出自己願被杖責打死之言,倒顯得她忠心為主,大義凜然。

徐令則一臉急色道:“王媽媽,就算你願被打死,阿慈也受不得這般輕辱,阿慈是我即將過門的夫人,無論如何,我都信她絕不可能做那等寡廉鮮恥之事。”

他懇切地看向付晟,“伯父,今日是徐氏失禮,侄兒願負荊請罪,但……但外頭的流言沸反盈天,侄兒要對祖母、對父親母親有個交代。”

付晟冷笑一聲,“你想如何交代?”

徐令則赤誠道:“侄兒隻求見阿慈一麵,她說什麼侄兒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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