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遲拓自己知道,他最後的那句話說得挺慌的,他本來應該要鋪墊很久,畢竟十年前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兩個暢想了不少未來,現在想起來其實大方向都差不多,隻是細節有很多不同。
這些細節導致他十年都回不來,也導致安久久五年前放棄了和他聊自己。
他本來想好好說說這些細節,然後再告訴安久久,他一直沒變一直在。
這樣才符合邏輯,而不是一上來就跟個小孩似的告訴她,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多幼稚啊,他們兩個因為家庭的原因小時候都沒有說過那麼幼稚的話。
小時候他怎麼說來著。
哦,他小時候經常說的那句話是沒事,彆害怕,我一直在。
現在快三十了,他說的是,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
遲拓站在安久久床邊撓著頭,想把已經睡著的安久久再次搖醒再說一遍。
畢竟他本來的目的是想讓安久久明白他們沒變,哪怕她生病了半夜跑到他床上想要掐死他哪怕知道了她會把他當成夢裡麵那個解決自己生理問題的人,他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這樣講起來邏輯就通順多了,要不他再說一遍。
他抬手,對著安久久的臉躍躍欲試。
安久久卻在此時突然睜開眼。
遲拓:“……”
她拽著遲拓的胳膊,兩根手指用力捏住一塊皮肉,順時針一攪。
遲拓:“靠!”
他本來就有些精神恍惚不在狀態,這一下擰得他天靈蓋都快翻起來了,痛得原地起跳。
安久久很詭異地揚起嘴角,抱著自己的抱枕樂顛顛地睡了。
遲拓:“……”
有時候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真的不是騙人的,他一邊揉著痛得要死的手臂一邊理解了安久久做這件事的原因,她怕這是夢,所以擰一下。
真聰明,病著呢還知道擰彆人不擰自己。
遲拓把放在她床頭櫃上的鐵質小擺件往安久久臉上一貼,安久久被冰得嗖地一聲跳起來。
“不是夢。”他說。
在她翻臉前跟著白貓一起回了客房。
***
安久久應該是真的把遲拓的話聽進去了,她現實解體的表現其實很神奇,腦子裡是有正常時間線的認知的,但是又會恍惚地感覺自己不在現在的時間線內。
她第二天醒來以後看到遲拓就沒有像第一天那麼乖巧安靜了,盯著她今天的減脂餐,排列的整整齊齊的三個蝦仁和十幾根蘆筍,冷漠的要求:“我要吃餛飩。”
“你馬上拍戲了,得控製體重。”遲拓說,“最近不能吃碳水,不然胖了突擊減肥對身體更不好。”
安久久盯著他:“我要吃聞起來有堿味的餛飩。”
遲拓放下筷子:“這邊沒有堿水小餛飩。”
寸土寸金的白港市市中心,沒有那種用堿水餛
飩皮做的小餛飩店,外賣也叫不到。
安久久也放下筷子,一聲不吭地站起來,把那三個沒有調味的蝦仁放到白貓的碗裡,蘆筍丟到垃圾桶,臟盤子丟進洗碗機,轉身進屋,蓋被子,睡覺。
一氣嗬成。
遲拓:“……”
認命地拿出手機搜最近的傳統菜市場,找了個跑腿幫他買了一包堿水薄餛飩皮,和做餛飩的一堆東西。
當天晚上,蘭一芳例行來這邊給安也帶公司送過來的劇本工作什麼的,一眼就看到她家的安也大明星穿著一件軟塌塌的T恤熱褲盤腿坐在吧台前,唏哩呼嚕地吃小餛飩。
蘭一芳:“……啊。”
這麼大一碗小餛飩起碼四百大卡熱量,而且一大半都是碳水,這太魔鬼了。
“裡頭是瘦肉,自己包的,總共就二十個,加了一大碗蔬菜。”遲拓知道她啊什麼,“她今天就吃了一頓,這碗她也吃不完。”
哦,那還可以。
蘭一芳一步一步挪到客廳裡坐好,遲拓發現她走的路線是刻意繞開安久久的,安久久則在吃餛飩的空檔抬頭看了一眼蘭一芳,什麼都沒說低頭繼續吃餛飩。
其實在蘭一芳進來的前一分鐘,安久久還在問他英語試卷,她也不知道是在哪個時空,覺得老師發了四份試卷可她隻拿了三份。
蘭一芳這個不應該在她覺得的時空裡出現的人出現後,她隻是頓了一秒,麵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仍然一口小餛飩一口青菜。
很安靜。
可氣氛明顯是不太對的,蘭一芳太緊繃,遲拓本來想問問她吃過沒要不要一起吃一點,現在也咽了回去。
白貓雖然聽不見,但是動物感知力還在,早就意識到氣氛不對,本來繞著安久久想偷吃一口餛飩的,看到蘭一芳以後叫了一聲,跳回到貓爬架的太空艙裡。
安久久這頓吃得不少,把裡頭的青菜都挑光了,小餛飩也沒留幾個,不過沒和以前一樣把湯也喝了,擦擦嘴徑直回了房,還關上了臥室門。
遲拓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安久久一直在提高中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她沒分清現實和夢境,可能隻是因為那段時間在她的記憶裡比較輕鬆。她是知道自己現在是安也的,看到蘭一芳不意外,吃東西也在控製熱量,他跟她說馬上演戲要減肥的時候,她也沒有太大反應。
她好像,隻是在意識迷糊的時候很排斥安也這個身份。
蘭一芳等安久久進了房才鬆了一口氣,太明顯了,所以她對著正在看著她的遲拓又露出了熟悉的尷尬笑容。
遲拓沒說話,起身收拾吧台。
他有些想買個餐桌回來,十年前他有經濟能力的話肯定直接買了,十年後倒是沒敢這樣,想著等安久久醒了問問她,十年生日禮物湊一起送她套餐桌組合她接不接受。
他現在因為安久久剛才的態度不太搞得清楚蘭一芳和安久久的關係,他本來以為她嗜睡發作還留著蘭一芳在旁邊跟他交代那些事情,那應該是信得過的人,而且蘭一芳那天的
表現也確確實實很關心安久久,不過現在,就有點不太肯定了。
於是態度就沒有之前那麼溫和,隻是安靜等著蘭一芳把昨天的流程重新走一遍,她應該把每個房間都檢查一下,留一疊劇本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在書房,人就走了。
但是今天,蘭一芳做完了這些,又去客廳找遲拓,坐在他對麵半天不說話。
遲拓不急,他工作不少,今天為了包餛飩還有幾份文書沒來得及處理,工作群也都是@他的人。
隻要不是安久久本人坐在他對麵,他向來很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