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多,保姆車直接把遲拓送到了律所樓下,也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反正全程沒怎麼動過,到了以後安也用腳碰了碰遲拓的腳。
他停了一秒鐘才有反應。
所以也肯定是沒睡著,安也作為一個正規電影學院畢業的優秀演員,管這種數著秒作反應的演技叫腳演技。
還好,他沒有臉皮厚到摘下眼罩還要演睡眼蒙矓,眯著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掏了掏羽絨服的兜,把一整袋怪味糖都丟給了安也。
“走了。”他躬身下車,在車外頭跟安也揮揮手。
一身烏漆麻黑地跑進了律所。
安也低頭看著那袋五顏六色花裡胡哨滿身多巴胺的怪味糖,等司機開車以後給遲拓發了條消息。
小鵝:【我給你買幾條圍巾和領帶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好一個人穿得跟黑白電視似的。】
遲拓回很快:【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
小鵝:【?我發現你這十年長了很多臉皮啊,身高就是這樣來的吧。】
遲拓:【我給你買套餐桌椅吧,你那個吧台吃飯實在是費勁。】
小鵝:【?】
小鵝:【六人桌,四個凳子,白色的,多一個大一點我就丟出去。】
遲拓:【圖片.jpg】
白色的六人餐桌,和她那個吧台是品牌配套的。
小鵝:【】
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是重逢後她發給遲拓的第一個表情包,也是五年時間裡,她除了發紅包以外,發給遲拓的第一個表情包。
遲拓沒有再回。
安也鎖了屏就戴上眼罩閉目養神了。
遲拓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十二層新組組長辦公室,手指點在那個比著OK的小鵝表情包上,放大,再縮小。
翹起來的嘴角隱去了發紅的眼眶。
***
因為天氣原因,楊導的新電影停工了一天,但天氣並沒有好轉,下了一整天的雨夾雪之後,白港市迎來了今年第二場大雪,下了一晚上全城一地雪白。
連拍室內夏天的戲掃到窗外都得用特效。
楊正誼罵罵咧咧地把拍攝場地轉到了室內,原來打算照顧安也情緒先演阿琳主人格的進度也被打亂,向來不需要擔心演技的安也進入到無限NG怪圈。
“卡!”第七次喊卡,片場已經鴉雀無聲,楊正誼麵無表情地瞪著安也。
安也也同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楊正誼幾次想要破口大罵都被他自己忍了下去,最後煩躁地把手裡頭的喇叭往地上一砸,手指頭點了點安也,徑直進了化妝間。
安也抿著嘴跟了進去。
門都還沒關緊,楊正誼就把自己的手機往桌子上一丟,啪得一聲。
“這不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表情嗎,怎麼進了鏡頭就笑不出來了!”他還是等門都關緊了才吼了出來。
手機裡是安也上次發給
他的那張笑得非常甜美的照片。
他心裡始終覺得安也是他挖出來的寶石,對她特彆嚴苛,也特彆寬容。
不會當眾罵她,也不會把自己的壞脾氣和一堆臟話往她身上丟,但是他要求她必須演的儘善儘美,少一分都不行。
安也盯著照片,半晌,對著楊正誼笑出了和照片裡一模一樣的笑臉。
楊正誼又吼了一聲:“你不是會嗎!!”
“但是我不理解。”一個鏡頭磨了三個小時的安也嗓子都有點啞。
楊正誼嗓門一次比一次大:“你不理解什麼?改劇本的時候就一直在嚷嚷不理解,這都拍了一個多月了,還不理解!到底什麼東西那麼難理解?”
安也抿嘴。
其實兩人都知道安也卡住的點在哪裡,今天的戲是拍阿琳人格裡戀愛腦阿嬌的戲份,阿嬌喜歡街頭廣告牌裡的一個模特,沒有見過她的真人,但是瘋狂地愛上了她。
她會偷走張貼的海報,人形立牌,她把每一次看到新海報的時刻都當成一場偶遇,但是卻從來不會真正去關注這位模特的私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個商場裡看到了模特真人,她在拍攝咖啡平麵,陽光照在模特的臉上,微風吹過了她的頭發,阿嬌看著那張臉,露出了安也之前發給楊正誼的笑容。
安也不理解為什麼阿嬌會在這個場景下笑成那樣。
“她不應該會愛上真人的。”安也說,“其實我甚至不理解她為什麼會愛上這個模特,如果說阿琳每一次精神分裂都是她自己某個時期的情感投射,那麼阿嬌應該就是代表阿琳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