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有了希望。
那一年,張柔記得,安也拿了第一個有含金量的最佳女演員獎。
遲拓臉上也多了點笑容,成績沒有掉到最低,他開始一點點往上追。
遲拓舅舅的麵店也慢慢地補損回來,家裡的一切看起來都在逐漸變好。
隻除了遲拓。
沒人發現他還沉在那裡,所有人都忙著活著自顧不暇,沒人想著去撈一下他。
“他看起來太正常了
。”張柔一直用很慢很慢的語速說著這些話,像是在一刀刀的淩遲自己,“或者說,在我的腦子裡,我的小拓一直都太正常了。”
所以,她忽略了遲拓因為窒息眼底長年的可怖紅血絲,她忽略了遲拓越來越差的體力,她也沒有注意到遲拓一點點往下掉的體重。
直到有一天早晨,遲拓沒有起床吃飯,他早上還有課,自從張柔逐漸變好以後,他從來不會遲到早退。
張柔就去了遲拓房間。
發現她兒子頭上套著塑料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那一刻,她才發現,他蓋著被子的身體看起來居然都沒有起伏,他瘦成了一片紙。
那是第五年,安也徹底消失不聯係遲拓的那一年。
“他差點就死了。”
如果不是他才二十出頭,身體底子又一直很好,可能真的就死了。
那一次,他在醫院裡住了半年。
現實諷刺,病情一直反反複複的張柔,被醫生說起來複發可能性很大需要重點看顧的張柔,因為遲拓這一次刺激,徹底回了神。
可遲拓並沒有好起來。
他太習慣把所有可怕的事情都當成一件小事,甚至那一次搶救回來以後,他也仍然覺得,這隻是一次意外。
他所有的情緒都被隔離掉了,但是身體仍然會有反應。
直到那一年生日,消失了一年的安也給他發了一個兩百塊錢的紅包。
像是被突然敲碎外殼的蝸牛,那一瞬間痛不欲生,情緒和外界終於被接上了一條很脆弱的線。
他去加拿大讀研究生的時間比安也以為的晚了一年,他的身體又調理了一年,新加坡這邊的學校因為他大學時候的出勤率都拒絕了他的申請,遲拓最後選擇了加拿大,因為那邊可以少讀一年。
後來,張柔在遲拓舅舅的安排下嫁給了現在這個男人,有了新的家。
再後來,遲拓去了加拿大,假期都在打工,很少再回新加坡。
“他應該是不想回來。”張柔說,“有陣子我看到他就忍不住流眼淚,他不想看到我哭,也不知道該怎麼相處。”
“這五年他一直在努力恢複到以前的樣子,但是之前太傷身,體重上不去,反反複複的。在加拿大為了早點做出名聲,他接的案子都很危險,在加拿大還因為突然昏倒叫過一次救護車,在醫院躺了二周。”
“一直到去年他回國,其實也沒有完全恢複。”
“不過好在自殘是真的好了,隻是提到過去還是會焦慮,像望城,像家庭關係這些會讓他想到過去的東西,就會有一些焦慮反應。”
張柔仍然在不停地說。
安也知道原因,張柔太愧疚了,她需要把這些話說出來告訴一個對過去恩怨全都知情的人。
因為遲拓崩潰的原因裡麵也有安久久的名字。
所以,張柔甚至沒有等到安也問,就一刻不停地都說了出來。
安也就由著張柔把每一個殘忍的回憶點抓
出來翻來覆去的訴說淩遲。
張柔對她的感情很複雜,安久久是遲拓發病時理智出走才敢叫出聲的名字,也是讓遲拓決定改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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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安久久同樣是讓遲拓不會再回到新加坡的理由。
明知道回國會恐慌發作,明知道安也已經是萬眾矚目的明星,他還是回去了。
放棄了在加拿大用命拚出來的高薪工作,放棄了新加坡大律所的橄欖枝。
“那張全家福,是我看了你官宣的直播以後掛上去的。”張柔眼神裡閃爍著的情緒,有些殘忍,有些複雜,“我想,小拓如果帶你回來,你就能看到。”
這十年,遲拓吃了多少苦。
這十年,遲拓花了多少力氣才能回國。
她想讓安也知道,卻又怕遲拓不想讓安也知道,所以她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她沒想到安也會獨自找上來,她來的目的,和她是一樣的。
遲拓這個從產房開始就打架吵鬨到現在的發小,僅僅用了幾個月時間,就發現了遲拓情緒上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的地方。
而她作為遲拓的媽,兩年多了才發現遲拓的不對勁。
張柔又開始反反複複的重提這十年,每一個她忽略掉但是事後想起來其實都能更早發現的點。
安也仍然坐在她旁邊,安靜的聽。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她起身告彆,在張柔的目送下上了蘭一芳安排的車,繞了一圈,回到對麵那幢小屋。
***
目的達成。
她卻沒有馬上回國。
她窩在小屋二樓那個小陽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煙。
很多事情都能串聯起來了,他年紀輕輕在加拿大混到連國內金鼎老袁都能拋出橄欖枝,不是因為天賦異稟,而是因為他專挑危險的影響力大的案子接。
所以,他臥室長年備著棒球棍,所以他做事不習慣留後路。
她二年前來新加坡的那次,應該就是遲拓在加拿大出事叫救護車的時候,所以她兩周後才收到那個紅包。
遲拓回國體重沒有完全恢複,所以他才沒有馬上聯係她。
他也不算撒謊,因為在他的情緒裡,確實就是一些小事累積導致他情緒崩潰。
第二天淩晨,安也仍然靜靜地看著對麵小樓,看著張柔把自己的丈夫和子女都送出家門,笑容溫婉,完全看不到昨天白天的淒絕痛心。
大家都在向前走。
她來翻遲拓的過去,也是為了更好的往前走。
安也掐掉了煙,也掐掉了提前回國的念頭。
她打算用這兩天的時間把心底翻湧的那些東西都給消化掉,那是遲拓花了那麼多年仍然不敢揭開的傷疤,那麼她就不能主動去揭開。
她隻要知道遲拓現在這些不太正常的舉動後麵的原因就行。
其他的,等遲拓自己開口,他或許會說,說了,她會抱緊他。
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提起那些事,那麼,她也永遠不提。
她把自己關在那幢小屋裡一天一夜,頻繁的抽煙,第一次主動把自己塞到鏡子裡,反複回憶那些過往,反複咀嚼,一點點消化。
最後,她拉開窗簾。
安也在最後離開新加坡的時候,又去拜訪了張柔,讓張柔把那張全家福撤掉了,並且請求張柔不要把她這次貿然拜訪的事情告訴遲拓。
“今年我有空檔的話,會和遲拓正式上門拜訪的。”安也走的時候和張柔告彆。
下次過來,就不用避開張柔現在的家人了。
下一次,他們就永遠都是兩個人了。!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