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梟的黑馬在眾人驚恐視線中,悍然倒地,馬血噴湧著染紅地麵,頃刻間斃命。
也是韓梟的墜馬,叫外麵匈奴兵們瞬間士氣大振!
“殺!”
“衝進去!”
“殺呀!”
“......”
賀錚和曹承楓都殺的走不開。
不停頓的抬劍劈斬,動作就如砍瓜切菜般生猛。
屍體和殘肢在山穀入口處堆了滿地,鮮血橫流,雖然戰爭帶來的場麵早就見多了,卻還是令人們觸目驚心!
韓梟感覺膝蓋疼,不知道具體傷勢。
從前潔癖的人一到戰場上就被治愈了,他隨意癱坐在山穀裡的野草上,銀甲還在滴血,也不知道是哪個匈奴兵的血。
天幕陰沉,周圍是刀劍相撞的聲音。
哀嚎和喊殺聲不絕於耳。
混在空氣裡粘稠的血腥味兒,極其衝鼻。
有騎兵捂著被匈奴砍斷一節的胳膊,踉蹌衝過來問他:“世子可好?”
“....我沒事。”
韓梟盯著他的手臂,稍顯愣怔的回。
騎兵問完就又提著劍離開了,背影決絕,邊走邊把內袍布料撕下來,紮緊斷臂邊緣,以此止血。
完好的右臂還能提劍,便去接著殺!
“......”
韓梟額頭出汗有黑布巾擋著。
自鼻尖凝出來的透明汗珠卻一顆顆下墜,砸在野草上。
他眼眶泛紅的抬頭,目光望過這些運送糧草的牛車,又看看那群拚著命還在奮戰的將士......
這個性格陰鷙稍顯自私的少年,坐在滿是血腥味兒的山穀中。
腦海裡逐漸多了些東西。
人總要見識到什麼,才會有意識覺醒。
就像他父王說——
‘外麵戰火連天,你在宮裡好吃好喝還不滿足,你鬨什麼?’
這話從前的韓梟嗤之以鼻,根本不當回事。
可他現在想起這句話.....
羞愧到無地自容!
沒錯。
韓梟鄙夷從前那個頑劣又幼稚的自己。
也難怪父王總歎氣說他不成器,處處比不過季清歡。
原來比不過的不是騎馬射箭,更不是兵法詩書。
他父王說的是心誌!
不可否認,從前韓梟是個沒誌氣的人。
隻惦記跟季清歡攀比,卻沒有自己活著的信念和目標,更彆提什麼守護南部疆土了。
他動不動就說要離開王宮,離開南部。
那時候的他。
就算有一身好本事也都是空學。
沒誌氣照樣是廢物!
所以他父王才感到氣憤和焦急,總會罵他。
‘你還惦記亡母?戰場上的事你不管不問!’
‘你沒滿月嗎,外麵打仗呢,你還計較你娘做的麵?’
‘死人的遺物很重要?韓梟啊,活人在你眼裡比不得遺物麼。’
‘你什麼時候能成器?’
‘你是本王的兒子,能不能爭氣些!’
其實是——
父王看他遲遲沒有‘堅守南部’的心,擔憂他得位後也站不穩!
“......”
韓梟眼眶有些澀,忽然明白了許多。
為何他們父子間總有扯不清的矛盾,彼此不理解。
其實父王沒錯,他也沒錯。
隻是從前的他年紀太小,沒意識到自己肩上有擔子,有兵將還有百姓。他隻知道專注自己的心情,認為自己每日都委屈,沒有家人陪伴,活的不開心。
可是自古以來。
又有哪一位君王能開心?
他父王不也是整日都待在王宮裡,嘔心瀝血的為百姓謀生計,還要為南部將來的政權預謀打算,何時放鬆過一瞬。
他父王活的開心麼。
就連唯一能給點慰藉問問溫飽的小妾,還都叫他胡鬨著送走了。
韓梟每每向韓王伸手要‘父愛’的時候。
都沒想他什麼都沒給過父親,連承擔南部的事務都百般不願,隻想逃離枷鎖。
韓王卻是竭儘所能的,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