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住在四錦城將軍府時,內室窗外的淩霄花熱烈盛開,某天午後,他曾經摘來幾朵擱在掌心裡,攤在陽光下靜靜的看。
那時的淩霄花,仿佛於此刻正被狂風吹拂,花瓣要飄落了。
哪怕他不想叫淩霄花飄落。
怎奈腕上有繩索。
苦歎不能捉。
季清歡在離開韓梟內室之前,溫吞且猶豫的說了句話。
“其實,你剛才問的如果,我沒法兒確定還未發生的情況會怎麼選擇,我如何選...但興許.....”
“興許什麼。”
韓梟聽見自己啞聲問他。
擱在毯子上的手指有些顫抖。
季清歡卻沒再說話,靜默過後,黯然的垂下眼皮。
他轉身離開了。
“......”
“我討厭季家。”
韓梟自嘲嗤笑,眼眶紅的厲害。
單手抬起推開窗扇,掌心裡的刀疤變成一條粉紅色的線,他透過窗子看人,那道背影挺直的有些僵硬,腳步卻迅捷如常。
隻要季家有人喊。
季清歡的腳步從沒為他停留過。
韓梟覺得華生他們罵的對。
季家人表麵一個個剛直不阿,忠肝義膽,清正廉潔。
實際呢。
“愚忠愚孝,鐵石心腸。”
這是令人又愛又恨的家風傳統。
他們在外人眼裡被歌頌的美好品德,會傷害到最愛他們的人。
隻觀季家幾個老將大多喪子亡妻,便可窺見。
他們素來習慣犧牲自己為大家。
而自己家裡的成員就得被迫識大體,獨自守著等著盼著,期待著尋常百姓很輕易就能得到的合家歡。
抱怨兩句會被嫌棄是不懂事。
不懂得什麼叫‘忠君護主,孝義廉明’。
惹的妻子兒女心裡反複內疚、不停琢磨,是不是自己真的不懂事。
可委屈也是真委屈。
有的家眷至死都沒能等到夫君和父親。
外人眼裡的季家軍都是個頂個的好男兒,保家衛國、忠孝兩全,隻有如韓梟這種深受其害的人,才知道他們有多心狠。
韓梟想,季清歡對季家所有人都很負責任。
就唯獨沒想過對他負責。
他能看出季清歡心裡有他,可是季清歡孝順。
這樣的孝順真的值得被歌頌麼。
反正韓梟歌頌不了。
恨死季清歡了。
“......”
*
剛過午時,季府就門庭若市。
袁州城和京軍營裡,接連來拜訪季家父子的騎隊和馬車,來了一波又一波。
季清歡站在門口迎來送往,好一番光鮮。
禮品擺滿庭院都沒地方下腳了。
石頭抱著冊子,穿梭在幾箱富紳捐贈的財寶中,嗓音興奮至極:“將軍您瞧.....”
他把幾乎撐爆銀庫的冊子遞給季清歡看。
“拿給賬房的人吧,等五叔回來聽他分配。”季清歡淡淡道。
“哎!”石頭歡喜點頭。
正移步要去辦就又轉回身來,歪頭看著他家將軍的臉,關切問詢。
“您是不是太累了?看著臉色不太好。”
“沒。”季清歡撩了一下黑武袍,隨意坐在錢箱上,心情所致不想說話。
石頭順著將軍的視線,也望向隔壁韓府的牆。
想到韓家人,他憤憤道:“保不齊是叫那世子過了病氣?牛將軍說了,韓家那個病秧子一看就活不長,彆病懨懨的妨了您。”
“韓梟怎麼活不長!”季清歡不耐煩的脫口而出。
“......”
石頭被將軍這反應驚得愣住了。
“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