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寢屋門前時。
季清歡聽見沉默一路的老爹跟他說。
“你娘說,嫁給我之前就知道我興許會戰死沙場,她能跟公雞拜堂,也自然不怕這一天,她就想給我留個種兒,她說她能嫁給我是她的福氣,實則不然,這輩子能娶她是我的福氣。”
“小子,我不帥,你娘親是個很帥的女人。”
“每次看到你跟你姐,我季滄海這輩子都感激她,她若是怨我,來取我性命我都肯。”
這些話是季清歡第一次聽:“爹.....”
聽得熱淚盈眶。
有些人不曾長存過,愛意卻刻骨銘心。
一輩子沒掉過眼淚的他老爹,在提起他娘親時紅了眼圈兒。
季清歡對老爹的認知又多了一重。
他悶聲說:“爹,對不起。”
是他不懂事。
原先總以為爹隻顧念民生,不愛娘親,方才還一時負氣故意說出那些話戳刀子.....
怎知大英雄看似無情,心裡的疼卻從來不說。
“你睡吧,爹去逛逛。”季老爹寬容的朝兒子擺擺手。
脊背彎了些,背著手踱步離開。
未亡人是季滄海。
時時念舊墳。
“......”
這背影。
季清歡不忍再看,轉身進屋去。
沐浴換衣裳。
等收拾完躺到床鋪裡,墨魚從外麵進來端著安神茶,放下就要走。
季清歡叫住墨魚,朝他說:“你上回跟我說的話不對。”
“什麼?”墨魚站定把托盤拿手裡。
“你跟我說我們要為自己活,不該被家裡的英雄主義綁架,這是對的,”季清歡靠在床頭,看墨魚,“可你跟我說....”
“五叔不許你緬懷金珠,一直叫你做事,他是把英雄主義強行加給你,不許你有自我。你還說,夢魘間總覺得金珠姐姐和孩子一直在怨你,這話不對。”
“......”墨魚沉默不應。
季清歡說:“五叔是站在長輩立場上,怕你沉溺亡妻不能容納新的感情,你還很年輕,他怕你像他和我老爹一樣,孤獨終老。他不是要用英雄主義綁架你、撚滅你的私情,你誤會他了。”
“...你,這是他跟你說的?”陳墨魚愣住。
季清歡點點頭:“還有,我覺得金珠姐姐不會怨你,那夜的大火和匈奴兵襲來,你和我們都在城外奮力廝殺,給城裡的百姓爭取撤逃時間。當時金珠姐姐在城裡,你拚命廝殺也是救她啊,你是儘力的,你把你能做的都做了,你有拚命的救過金珠姐姐,你不要覺得自己...沒能在她身邊。”
“陳墨魚,你一直都在她身邊。”
你奮力救過她,你沒有袖手旁觀。
那場大火困著你和她。
她沒出來,你得出來。
“......”
陳墨魚艱難的捏著托盤,紅著眼眸朝季清歡看了看。
慢慢的轉身出去。
季清歡不知道他說的話有沒有用,能不能跟五叔一起把墨魚從那場大火裡拽出來,可若是能幫墨魚解一解夢魘,也是好的。
活著的人太痛了,綿延不斷。
亂世之下。
他們活的都好艱難。
“小木牌。”季清歡躺在被窩裡,摸著剛才洗澡時摘下的木製物件兒。
粗糙紅繩被他戴的有些舊了,露出毛邊兒。
他想著等睡醒了去買一條新繩兒重新編,好好的戴著它,攥著小木牌閉眼入睡,大腦後知後覺的,蔓延出一個念頭.....
要不要,給韓梟也刻一隻小木牌?
韓梟以前很想要的。
如今還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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