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這小公子的神情還是有點局促,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道,“淩闌姐姐,我能這般叫你嗎?”
“剛才那場鬥獸……很精彩。”
“一點旁門左道,叫王使見笑了。”蒼淩闌低眉笑著,搖搖頭,“他們剛啟靈沒多久,自然打不過我這個在大山裡竄慣了的獵人。真要比,也至少要再過個一年半載,才有比頭。”
韓童看向雪泥:“這隻變異飛光鹿,也是姐姐器契的戰獸嗎?”
雪泥正懶洋洋地用蹄子去逗阿尾的大蠍尾巴,似乎對韓童並沒什麼興趣。
“王使問它啊,”蒼淩闌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鹿,“……不,雪泥的情況有點特殊。”
“它不是我的契約獸,但也不是凶獸。我撿到雪泥的時候,它還是很小一隻鹿崽子,本以為是野生的天生變異種,因為變異的程度太深成了被族群拋棄的倒黴蛋。直到後來我小叔……也就是蒼家主幫我看過,才知道不是。”
“不是?”
“嗯,不是。”蒼淩闌倒是坦然,“因為雪泥身上,已經有一道契約在了。”
“契約!?”韓童驚訝失聲。他支吾半晌,憋出句:“可它……它跟了你多久了?”
“十年。”蒼淩闌道。
韓童聞言著實噎了一下,心想:這怎麼可能呢?
由於各種原因,選擇與自己的戰獸分彆的禦獸師是有很多。但由於每一座陣紋都十分寶貴,禦獸師們必是先解除契約,再告彆戰獸。怎會有人放自己的戰獸在外麵流浪十年之久?
韓童心裡頓時掠過千八百種可能性,隻是細細想來都不靠譜。
最後他隻得用一種自己也不太敢信的語氣,小聲說:“難道……它是一隻‘叛主’的戰獸?”
“是啊,我也這麼想過。可是當年我撿到它的時候,它才這麼小一點點。”
蒼淩闌用雙手籠在胸前比劃了一下,眼底冷了兩分:“還站都站不穩,就被丟在風雪大作的山裡。若我不撿走它,它早死了。”
“哪怕是極品血統的高階戰獸,身在契約規則之下,都很難違逆禦獸師。它就是隻剛出生的鹿崽子,有什麼能力叛主呢?”
一時間,韓童不知如何接話了。
他不是瞎子,從剛才那場鬥獸之中,誰都能看出蒼淩闌與這隻變異飛光鹿之間的信任與默契。
偏偏雪泥卻已有主,倘若某日那位神秘的禦獸師現身,隻需招一招手,這隻被蒼淩闌養了十年的小白鹿就會離她而去。
多麼殘忍,韓童不禁神色一黯,喃喃道:“也就是說,雪泥乃是彆人的戰獸……”
不料,蒼淩闌驀地抬頭。
“那不是。”
她用一種很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雪泥是我的戰獸,隻是無法契約而已。”
韓童一愣,下意識道:“但,如果日後雪泥的真正主人想要召回……”
“契約又不是終生注定的事。”蒼淩闌淡淡道,“禦獸師解契的事最是常見,那家夥當年忍心把雪泥遺棄在風雪裡,又整整十年沒有來找尋的跡象,想必也沒有多在意這麼一隻灰土品級的飛光鹿。”
“退一萬步說,隻要禦獸師死亡,契約便會自動解除。辦法總比困難多,是不是?”
韓童忽然打了個寒噤!
少女的嗓音輕如雪落。可有那麼一瞬間,他居然生出種毛骨悚然的直覺:蒼淩闌口中的“死亡”,絕非靜候對方禦獸師自然故去,而是……
“呦呦呦!”雪泥歡快地搖尾巴。
韓童猛地回神。
他站在盛夏的陽光之中,出了一身冷汗。
再定睛看去,蒼淩闌懶散地倚在樹乾上,眯眼用手擋了一下太陽。剛才那股寒意沒了影兒,好像真的隻是錯覺。
“王使大人,怎麼臉都青了?”她忽而斜眼,很輕地笑了一聲,“不會真以為我要去殺人吧?”
“真是個小公子,不禁嚇。”蒼淩闌笑過了,轉頭又問那隻小鹿:“對吧雪泥?”
小白鹿便又拖長了調子應一聲:“呦~~~”
韓童嗯呃了半晌,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隻呐呐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蒼淩闌又掃了他一眼:“也對,不說笑了,那就請王使有話直說吧。”
“山路難行,專程跟在後麵找過來,總不會僅僅為了誇獎我一句吧?”
“啊……”韓童又噎住了,手足無措半晌,抿了抿唇。
他目光黯淡幾分:“我的確有話想說,還請姐姐聽了,先莫生氣。”
“王使請講。”
這位小公子還是太嫩了,蒼淩闌暗想。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她看一眼就能猜到對方心裡藏著什麼話。
“我……”韓童把心一橫,咬牙道,“我其實是來勸姐姐,不要參加七日後的鬥獸的。”
果然,蒼淩闌心裡暗笑,麵上仍不動聲色:“嗯,願聞其詳。”
“因為,”韓童忽然靠近一步,破罐子破摔似的攥緊拳頭,“先不論其中艱難幾何,就算姐姐真的能夠勝出,我也是很難將朱雀印交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