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品級,黃金啊!對於他這種平凡的邊城獵人來說,那可是老實乾上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東西。遇著那位黑袍大人,必是老天爺給他的機緣!
至於朔城會變成怎樣,反正他就要遠走高飛了,屁股後頭的事兒與他何乾?
雨勢越來越大了。
邪狼打了個噴嚏,抽動著鼻子。
原本,這種灰黑的狼犬最擅追蹤與索敵。可惜大雨會衝淡人與野獸的氣味,它沒有嗅出潛在的危險。
一抹寒光懸在高處的樹蔭間,鐵打的箭鏃,無聲地瞄準了夜奔的男人。
吱咯……
弓弦被拉開了。
扯緊弓弦的,是修長有力的五指,再往後是被皮革護腕包裹的腕骨。
樹影昏昏,蒼淩闌單膝跪在粗大的樹枝上,一頂罩了黑紗的夜行笠為她擋開了眼前的雨簾。
她靜靜暗想:看來,自己的預計沒有出錯。
那神秘黑袍是六階禦獸師,有戰獸有靈流,這樣都得靠技能來衝散那股陰邪之氣。吳戒不過區區一個二階禦獸師,必是和城衛兵一樣,進不去洞窟裡的。
何況,若那洞裡真有獸王血統降世,黑袍不一定樂意把吳戒帶進洞裡。
既然進不去,四下又如此凶險,吳戒總不能乾等著凍死,或是等著沾了狂亂的暗元素變成瘋子,想來會選擇儘快離開。
這一帶的山路崎嶇複雜,隻有此路的地形還算好走。
如此算來……
她那尚無知覺的獵物,必然經過這裡。
蒼淩闌緩緩開弓扣弦,手臂積蓄著力量。
她曉得現在並不是個動手的好時候。一切來得太突然,自己對獵物的觀察不夠詳儘,陷阱機關之類的手段更是全然沒有。
而今夜的大風和急雨,也會對箭矢產生很大的影響。
何況,就在片刻前,她已經決定放棄這個極度凶險的任務了。凡人招惹六階禦獸師,那不叫勇敢,叫不知死活。
但是。
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蒼淩闌的眼眸亮得像鷹隼。隨著弓弦一點點、一點點無聲地被拉開,她麵上絲許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令人心驚。
畢竟,她已經許久未獵過同族。
稍微亢奮一點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啪…
獵人吳戒的獸皮靴子踩上積了雨的坑窪,水花濺起,劈啪作響。
瞬息之間,山雨催箭離弦!
風聲雨聲掩蓋了殺氣與破空銳響,寒光轉瞬逼近——
“嗚嗷!!”
邪狼此時方才驚覺,一個飛撲,基礎技能“鐵齒”發動,險而又險地將羽箭咬斷在齒間。
“誰!!”
頓時,吳戒嚇得冒了一背的冷汗。男人在夜幕中四顧著嘶吼起來,右手陡然騰起陣紋。
“誰,出來——啊啊啊!!”
慘叫扭曲了他的尾音,一道暗影自樹上撲下,鬼魅般的蠍尾還沾著雨水,在他的脖子上繞了一圈,淬毒的尖刺狠狠紮入了男人的後背!
夜色才一亮,又歸於黑暗。
召喚的光芒被打斷了。
吳戒踉蹌低吼,雙手死死扯住脖子上索命的蠍尾,雙眼爬滿血絲:“蒼……淩闌……是你!!”
“沙!”紫晶蠍子猛然發力,男人的臉孔立刻漲得紫紅,眼球暴凸,十分可怖。
見禦獸師被攻擊,邪狼轉身齜牙,可尚未及躍起,冷不丁又一枚羽箭自暗林中射來!
邪狼不得不向後一避。
就是這一避的空隙,地表積水劈啪,麵前已多了一隻毛發雪白的變異飛光鹿,揚蹄就向邪狼撞了過去!
兩獸立時纏鬥起來。而吳戒已被勒得窒息,兩眼翻白,撲通一聲摔倒在泥濘的草叢間。
“咯……給老子……去死!”
他一隻手瘋狂摸索著,從腰間抽出匕首往後劈砍,鏘地一聲,卻被紫晶蠍子的兩對大螯鉗住。
弓弦聲又響,羽箭斜飛雨幕,貫穿了吳戒的右膝蓋!
“呃啊!!”
劇痛令吳戒再次慘叫,他的身體猛地彈跳起來。背後被蠍尾刺入的地方突然一陣溫熱,他感知到大量毒液衝進了自己的血肉裡。
“你他……媽的,小賤種——”
這一刻,死亡的陰影籠罩了男人心底,恐懼鋪天蓋地壓了下來。這小賤種來真的!她真的準備殺了他!
不是說這丫頭不喜歡碰人命嗎!?吳戒的嘴角開始咕嘟嘟流出血沫,絕望地瞪著羽箭飛來的方向。
冷風乍起,黑衣鬥笠的人影半跪在樹乾上,拉開長弓,這次瞄準的是左膝蓋。
……不,不對!生死一線間,男人的思維從未如此清醒:小賤種兩次開弓,都射腿不射要害。這是還不準備殺他,難道……
她要的是活口,不是死人!?
電光石火間,吳戒眼底閃過瘋狂。他竟丟掉匕首,鬆開扳著的蠍尾,不惜將自己的要害徹底暴露出來!
這一瞬間的空隙放在戰鬥裡就變成了生死,足夠背後那條毒蟲勒斷人類的喉骨,但阿尾的動作卻無有這種跡象。
吳戒低吼一聲,雙掌拍地。召喚陣紋在他的雙手間騰起,光芒蔓延如決堤的洪水,轉眼擴張至這片土地!
——嘖,失手了。
樹枝上,蒼淩闌遺憾地暗歎一聲。她果斷鬆開硬弦,將長弓往背後一推,朝地表飛身躍下。
“咿咿咿呀呀……”
下一刻,嬰兒哭啼般的嘶叫聲從陣紋中傳來。
地表土塊翻動,粗壯的藤條拔地而起,卷起瓢潑泥水,猛然吞沒了剛才蒼淩闌所立足的樹枝!
“鬼手蔓!!!”吳戒雙目瘋狂,咧開的嘴裡不斷噴出鮮血,“給我殺了她!”
那些藤條發出詭異的叫聲,舞動著枝條繼續蔓延。
不過轉瞬之間,方才吳戒和紫晶蠍子所在之處,方才邪狼和變異飛光鹿搏鬥之處,甚至這一整片山路……都被蜂擁而至的藤蔓淹沒了。
“咿咿呀呀咿呀……”
一時間,四下死寂。
隻有生滿倒刺的醜陋藤蔓被冷雨淋得濕透,小小的花苞萎縮著開在上麵,花蕊中發出似哭似笑的叫聲。
——二階、青銅品級植獸,鬼手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