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當爭?”
周未聆聽完這位曾經嘗試築基的老人的言傳身教,隻覺得似乎自己果真是缺了那種披荊斬棘的勇氣。
他仰賴自己的特殊能力,既不去獵妖,也不外出尋寶,與數十年前的趙山雲何其相似,而趙山雲也將自己的結局展現給了周未。
便是空有煉氣圓滿的修為,不得寸進,直至煉氣大限,便坐化壽終,在曆史上絕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記。
周未隻覺自己被當頭一棒。
一直以來小心謹慎,低調修行的心態莫不是錯的?
這讓周未產生了自我懷疑。
見周未已陷入反思,趙山雲輕撫著自己的胡須,麵上略帶些許欣賞之色,若周未是不聽勸告之人,他說得再多也無意義。
趙山雲又道,“周小友,你可明悟?”
周未仔細地琢磨著趙山雲的話語,又過半個時辰,全然地回憶起當年問心台的經曆,終於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對!小心謹慎並無過錯,我低調修行,是因為我不必爭搶資源,不會讓我道心暗損,而真正能讓我道心損傷的,是有機緣在眼前,卻因擔心殞命,不敢爭搶!”
“此舉大損道心,若在機緣前退縮,便絕無可能築基!”
周未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在這一刻,經趙山雲的提點,周未的念頭總算通達,而道心似乎在這一刻圓滿。
“多謝趙前輩!”
周未畢恭畢敬地行著師禮,他發自內心地感謝趙山雲。
趙山雲雖與周未隻數麵之緣,但他今日的一席話,卻是點醒了周未,若無今日,說不得未來哪日周未自己道心破損,都猶未知曉,甚至可能終生無望築基。
“孺子可教。”趙山雲微微一笑,隨後過了片刻,又似是在思慮,應不應該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說道:
“周小友畢竟是外姓,本不需要與你說這些。”
“但年紀大了,總架不住後輩軟磨硬泡。”
周未神情一肅,他自然能聽出趙山雲的話外之音。
趙山雲肯來說珍貴無比的築基經驗,挽救周未的道途,必是因為趙靈兒。
“我想跟你談談靈兒。”
趙山雲這次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
“靈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未經世事,單純善良,認定的事,總會堅持到底。”
“你可知道,在你去中州的路上,亦是靈兒求我為你護道,我這老骨頭,一把年紀了,倒還隨你去中州走了一遭。”
趙山雲看向周未,沉聲道,“靈兒後來才跟我說,你會離開,她若早說,你絕得不到這般待遇,她知道你心不在此地,但她還讓我們不要逼迫你。”
趙山雲的話逐字逐句,雖然平淡,卻直擊周未內心,他不由得歎氣,他本意與趙靈兒保持距離,劃清界限,卻又在不知不覺間,虧欠她甚多。
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想起了與趙靈兒相接觸的經曆。
初始教她畫符時,不經意的接觸,令她滿臉緋紅。
在月靈山時,她常焦頭爛額地與周未商議如何重振朝靈樓。
與她一起飼養火玲瓏時,她總天真地想到,什麼時候能坐在仙鶴上飛上雲霄,並與周未約定在那時,要飛到衛州,去看傳聞中的海洋。
她喜歡製作靈食……喜歡繪符……她的喜好與厭惡……
似乎在不知不覺間,這個外表清冷,實則天真熱切的女子,已在周未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靈兒沒打算挽留你。”趙山雲閉著雙眸,像在陳述,“你與她不同,你是散修,隨時可以離去,但她的父母親族都在這裡,她無法離開。”
“因而她理解你不敢融入趙家。”
周未默默地聽著趙山雲與他說起這些,他從來不知曉。
他不知曉在他送出那串手串時,趙靈兒心裡的竊喜,在他拒絕見吳心慈時,趙靈兒心裡的得意,在他要離開時,趙靈兒的擔心……
一切都被趙靈兒埋在心裡。
“至多不過十五年,金圖國便會入侵,因為十五年後,他們的一位結丹長老便會出關,此戰必不可免。”
趙山雲長歎道,“若他晉級結丹中期,大吳修仙界或真有傾覆之急。”
“此等險況,若我是你,也自當離去,大道為重,怎可因兒女私情,便與一個並無親緣關係煉氣家族同生同滅?”
說修士淡泊情欲也好,說忘恩負義也罷,對修士而言,走在這條道路上,便要摒棄凡人的雜念,不被七情六欲影響道途,所謂仙凡永彆,也即是所謂道心。
周未經“問心台”後,自然更加清楚,大道為重,但趙靈兒沒有,她才十六歲,情竇初開,因而她明知周未是必然要離去之人,依然會“飛蛾撲火”。
“靈兒年紀大些,便知我非良配。”
周未沉默許久,才悶聲道。
“我也希望如此。”
趙山雲點了點頭,不由得感歎,“但靈兒不同。”
“她雖知道你會離去,但她仍幻想著,你會回來。”
“靈兒認定的,便不會變了。”
“她小時候認定符籙,便一直堅持,其實她的其他技藝資質更佳。”
“她認定了那凡人侍女,便一直是那凡人侍女,從未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