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衝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他叛漢投蠻,為父報仇是一方麵,也有擔心遭朝廷繼續迫害的緣故。
劉瑤冷哼一聲:“彆說汝父並未真叛,就算是當真叛投逆魏,以我父皇那德行,咳,那仁德寬厚之操行,又怎會為難你們這些罪人之後。”
“黃權比汝父怎樣?如今官居逆魏的車騎將軍。”劉瑤伸手朝身後成都方向遙指,“你再看其子黃崇,還不是能在左將軍向朗手下做到主簿的官職?”
向寵是向朗的侄子,對此事十分了解:“沒錯,此事我可以作證。”
“還有那降吳的麋芳、士仁和郝普,哪個留在成都的子嗣族人受過迫害?”劉瑤又舉了三個例子,直說得楊衝默不作聲。
這時,那匹棕馬從遠處跑了回來。
申庸始終在馬背上趴著,偷眼往戰場上觀瞧,見漢軍已完全控製住局勢,這才敢催馬上前。
劉瑤見逃了一圈又折返回來的申庸,用手向其點指:“還有他,他父親便是降魏的原上庸太守申耽!”
申庸沒聽到劉瑤之前說的那些話,見其氣勢洶洶揭自己老底,還以為要加以懲處,嚇得撥馬再次逃之夭夭。
“欸,你彆走啊!”劉瑤無奈搖了搖頭,“這申耽之子不僅沒有因父獲罪,還被本王委以在南中開展貿易的重任。”
楊衝聽罷劉瑤舉的眾多罪臣子嗣得以善待的例子,心裡翻來覆去不是個滋味,開始後悔自己之前的衝動。
或許,當年他跟隨家人返回成都,也能有個不錯的結果。
至少比現在叛國被俘、引頸受戮要好。
本以為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能以漢嘉夷為根基,再往南聯結旄牛夷、越巂群蠻。
如十五年前高定、孟獲那樣,在南中攪動風雲。
到時候東附孫權,北依曹魏。
往大了說,他楊衝有機會成為一方諸侯。
往小了說,多殺幾個官吏百姓,也算為父親報仇。
可這一切,都隨著季漢朝廷迅速平定越巂、複通旄牛道而化為泡影。
如今的他,隻能像個山賊土匪一樣,靠燒殺劫掠來發泄心頭的仇恨。
可這仇恨,真的難以化解嗎?
季漢朝廷,真的虧欠他楊家嗎?
楊衝不由得緩緩垂下頭來,目光也沒了之前的陰狠傲慢。
“楊衝,你真不該如此糊塗!”向寵上前規勸,“倘若你回到成都潛心向學、效力國家,以你的聰明才智,定能為朝廷立下功勞,洗刷汝父之罪。”
楊衝本是個小心眼兒,從前腦子裡隻有仇恨,故而才行事偏激鑄下大錯。
如今聽了劉瑤和向寵之言,心結一開,反而感到無儘懊悔。
“快過來向安定王請罪,求朝廷饒你不死。”向寵多少還是偏向這位老鄉,想給他指條生路。
“什麼?這位就是安定王?”楊衝見眼前這個剛才獨自手刃十一名蠻兵的悍勇小將就是劉瑤,頓時神色大變。…。。
他早就從蠻人口中聽聞劉瑤在南中的種種事跡,暗道:若知是安定王親來,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與其爭鋒對抗。
楊衝考量再三,終於“撲通”一聲拜倒在地。
他聲音哀鳴,泣淚橫流:“是我之錯,都是我之錯啊!我不該勾結蠻匪與朝廷為敵,我對不起父親,對不起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