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客廳,喬銀便一眼看見茶幾邊坐著個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道士身邊,還站著個“道童”。
這個“道童”身材高大,生得又黑又壯。很明顯,就是前三年來過的那個黑漢。
喬銀不禁一陣無語:“太侮辱我的腦子了吧。”
道士也看見了喬銀,臉色很不好看。
現在早已過了飯點。任何人餓了一個時辰,臉色都不會好看。
喬銀也沒招待他們,隻是拱了拱手:“因為要陪家慈用膳,所以來得晚了,還請客人見諒。”
說著,還打了一個嗝。在正位上坐了。
道士似乎想要發作,好在還是忍下來了。同時還虛按了一下想要發作的黑漢子。
他說道:“敢問周近周老爺在府上嗎?”
喬銀說道:“在!不過他在照顧老娘,實在分不開身。有什麼事和我說是一樣的。”
道士聽了,摸了摸胡子:“嗬嗬,久聞周府乃是孝廉之家,怎麼老爺不出來迎客,反讓小姐拋頭露麵?這成何體統。”
喬銀也笑了笑:“既是孝廉之家,老爺豈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就是縣丞大人來訪,也會提前遞個貼子。不過道長是化外野民,不知禮法情有可原。”
“你……”
道士聽了這話,眉頭微微豎了一下。
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隻道:“非是貧道不知禮法。無非在外雲遊,路經寶地,因見貴府門牆之上有血光之災!出於好意,特來化解這樁災禍。”
喬銀便道:“果真?道長來得可太是時候了。”
道士有些意外:“此話怎講?”
喬銀說道:“這幾年,總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跑到我們府上搗亂。聽說是什麼海島的水匪,想賺我家老爺上山!道長,您可得幫我們化解才是。”
“嗯嗯嗯……”
喬銀說著,道士身後的“道童”忍不住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喬銀詫異道:“咦,他不是啞巴嗎?”
道士連忙說道:“小姐有所不知,我這個童兒最為神奇!他雖不會說話,但遇到喜事則哭,遇到禍事則笑,極其靈驗……”
“那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呃……”
“對了,您之前好像沒說他是啞巴啊?”
“這個……”
喬銀便對道童問道:“你是啞巴,對吧?”
“對!”
道童應了一句,聲如洪鐘。
喬銀對道士點點頭:“哦,還真是啞巴!啞巴好啊,啞巴吃湯圓,心裡有數嘛……”
道士咳嗽了一聲,又望了道童一眼,有些尷尬。
喬銀便說道:“其實吧,鄉鄰也有不少人聽說過黑雲寨的事。說肅頭領是科舉不順,考了一輩子連個秀才都沒當上,一怒之下當了水匪?原本朝庭是要下旨招安的,畢竟派兵清剿,極耗錢糧,官民百姓都深受其苦。結果這幾年科舉,肅頭領卻沒有監納……”
說著,道士的臉色更加難堪起來。喬銀也慢慢站起身,在客廳裡踱了幾步。
“一打聽,才知道肅頭領不肯應試,居然是對新政不滿!道長,讀書取士,原為治理天下,不是為了盤剝鄉民。若是朝庭無道,英雄豪傑嘯聚山林,落草自不失為一代人傑。可如今皇上削弱士紳權柄,革鼎天下,有識之士理應擁戴才是?而肅頭領為一己私利,和天下百姓對著乾,我家老爺豈能與此等草寇為伍?”
喬銀不緊不慢的把話說完,之後還多問了一句:“道長,您說對不對?”
道士更加顯得尷尬,隻得乾笑了兩聲:“大概如此吧……”
喬銀便拱手說道:“即是如此,還請道長幫我家老爺化解此災,設法勸服肅頭領才是!時代的進步,是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的,若是能讓黑雲寨歸順官府,百姓安居樂業,不光是我周府免去血光之災,道府鄉縣的百姓也能免去備戰之累。還請道長成全。”
說著,拱手躬身拜了一拜。
道士沒有辦法,隻得起身扶了一下:“如此,貧道情願一試。”
喬銀連連點頭,回頭叫道:“來人,為道長備齋!”
很快,小廝和丫環在客廳裡擺好了飯菜。
說是齋飯,其實有酒有肉,有碟有碗,也算豐盛。
道士已經很餓了。不過為了保持形象,還是儘量吃得慢條斯理。
道童就不客氣了,抱著大豬蹄子啃得不亦樂乎。
喬銀陪坐在一邊,不禁說道:“這最解饞的,還得是豬頭肉和豬蹄子!我也好這口。”
“就是,就是。”
道童邊吃,邊附和了幾句,聲如巨雷。
但酒足飯飽,道士仍不死心。
擦了擦嘴,他說道:“小姐,貧道感謝款待。隻是今日前來,未曾拜會周老爺,怕是無法消災。”
喬銀沒想這道士居然如此厚臉皮,隻得把話說白了:“周老爺正在後堂照管母親午睡,任何人不得打擾。”
“哦,敢問令堂……”
道士忍不住又開口說了一句。
結果二人四目一對,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連忙改口道:“既然周老爺不得相見,貧道願賦詩一首,替他消減災禍。”
“好吧。”
見他不進後堂,喬銀的神色也緩和了一點。讓小廝取來筆墨。
道士便在牆上寫了一首打油詩。
“周天相忘有輪回,近水樓台吊斜暉。欲把紅粉嗔作怪,反目相仇已化灰。”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喬銀送走了道士和道童。
回頭收拾桌碗,小廝看見牆上的圖鴉。說道:“前四個字,連起來好像是‘周近欲反’?”
喬銀終於把白眼翻了出來:“不錯。而且是用道術寫上去的,想擦都未必擦得掉。”
“那咋辦?把牆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