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希茵看著麵前的少女。
原本她來這裡和伊恩告彆的時候，還專門去確認了一下所有人在乾什麼。
沒想到還是被最不想見到的人抓了個正著。
這段時間相處想來，碧希茵已經了解到了幾人的關係。
相比於伊恩，芙倫娜對羅蒂的關心還更勝一籌。
雖然有點心虛，但碧希茵還是正視芙倫娜的眼睛說道：“芙倫娜大人，你是不可能阻止我的。”
事已至此，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如果不能走出這裡，那她也隻有硬闖了。
至於後果是什麼，她現在不太想考慮。
芙倫娜看了她一會，然後拉起碧希茵的手回到了書房。
碧希茵有些意外地看著芙倫娜，她的目光停留在那雙溫暖的手上。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想維持現在的生活。
非常平靜，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但是沒有“如果”這個選項。
她的身份，注定要和伊恩的陣營走到對立麵去。
兩人回到書房，並且將門關上。
芙倫娜認真地看著伊恩，“矮人國家那邊，已經收到回複了，他們說願意和精靈國以及獸人組成聯盟。”
“給教國的信我也送出去了，現在我們需要聯合更多的力量，而碧希茵的實力，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不想放棄她。”
碧希茵抵著的頭忽然抬起，那隻被芙倫娜牽著的手，不自覺地有些發抖。
“我和魔王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她倔強地說道：“違背神的意願，是注定不會成功的。”
伊恩微微歎了口氣。
“如果能和神明站在一條船上，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偏偏站在了對立麵上。”
“身為巨龍，可能和你的立場有些差彆，但我們也希望能夠和平地度過日常生活。但我的師傅戴雷恩正等著我們去拯救他，巨龍也應該被給予自由。”
“我們都不是為了一己私欲才反抗命運，而是命運逼迫我們這麼做，如果我們不努力，死去的人隻會更多。”
“不管是你還是羅蒂，我都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去。”
“更何況，即便你能打敗羅蒂，恐怕世界也不會收獲和平。其實你心裡無比明了，戰爭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從侵蝕的魔將亞力克西斯逃出去的那一刻開始，世界就變得不再太平，無論是十萬年的初代魔王，還是現在躲藏在暗處積蓄力量的亞力克西斯，他們都會帶來戰爭。”
“而現在，天平正在向我們傾斜，教國、獸人、矮人、巨龍、魔王，還有你……勇者碧希茵。如果我們能組起聯盟的話，我們就不會輸掉戰爭。”
碧希茵安靜地聽著伊恩的說辭。
雖然事實的確是那樣。
但碧希茵仍然看不到任何希望。
“隻要女神不被消滅，這個世界的戰爭永遠不會停息。”
伊恩和芙倫娜同時沉默起來。
碧希茵說得沒有錯。
如果背後主謀不被消滅，打敗她的爪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即便知道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要去做。碧希茵你不是也抱著必死的心態要去北方大陸找羅蒂嗎？”
“但是……”
碧希茵很想反駁，這兩件事情的概念完全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但她卻沒能說出口。
芙倫娜看了看伊恩，笑著說道：“走吧，我們陪著碧希茵一起去北方大陸。”
碧希茵驚訝地看著她。
“為什麼？你們不應該要阻止我嗎？”
“這就是在阻止你，當你看到了北方大陸之後，或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芙倫娜笑著說道。
伊恩也不給碧希茵拒絕的機會，他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原本想著還能在精靈國度過一段平靜的生活，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但我們幾個都走的話，艾麗西亞可是會很辛苦的。”
“芙蕾雅在這裡，揍人的事情，交給她吧。”
伊恩頭疼地說道：“可是那丫頭不懂得如何使用力量，我很不放心。”
“並不是，她已經能夠使用一部分力量了，雖然時間比較短暫。”
伊恩有些驚愕地看著芙倫娜。
“真的嗎？”
“嗯，你要去看看嗎？”
伊恩將目光轉移到光之審判書上，這段時間他都在尋找能夠激活芙蕾雅力量的方法。
但好像是自己做了無用功。
想來也是，內核第一次被安裝的時候，芙蕾雅當時已經成功變成大人的模樣，而且他也明確感受到了內核在發揮作用。
也就是說，隻能間歇性地調取內核的力量嗎？
但哪怕時間比較短，這個精靈國裡應該也找不到能夠打敗芙蕾雅的人了。
於是伊恩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去看看芙蕾雅。”
幾人來到王宮最下麵的房間。
一路上的侍從有些懼怕地給三人行禮。
但她們隻是遠遠的站著，恨不得馬上就逃離三人的視線。
畢竟現在精靈國的情況。
他們三人是被視為侵略者的存在。
說是恐怖的化身一點都不為過。
芙蕾雅的房間還是以前她居住的房間，雖然現在精靈國的掌權者已經更換了一遍，但芙蕾雅隻是和艾麗西亞親近。
和其他的人仍然保持著冷漠的關係。
所以她也不願意離開她居住了十幾年的房間。
芙倫娜沒有敲門的習慣。
而是直接推開了芙蕾雅的房門。
房間內的侍女看到芙倫娜的到來，有些驚恐地靠著牆站著。
然後鞠躬致意。
芙蕾雅體貼地跟她說道：“你先出去吧。”
那名侍女才一臉如釋重負地離開了房間。
芙蕾雅看著集體出動的三人，有些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伊恩搖了搖頭，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姐姐說你已經可以掌握一部分巨龍的力量了，所以我過來看看。”
芙蕾雅這才明了三人的來意。
“原來是這樣，姐夫，你能先出去嗎？我換個衣服。”
雖然伊恩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換衣服，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出去了房間，並且關上了房門。
芙蕾雅從衣櫃裡拿出一件寬大的睡衣。
說是睡衣，但這隻是為了防止身體變化時將衣服破壞的備用衣服。
在芙倫娜的注視下，芙蕾雅脫掉身上的衣服。
露出幼兒的身體。
然後有些開玩笑地說道：“要是我也能像姐姐一樣，發育得那麼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芙倫娜有些驚訝地說道：“是嘛？這樣就叫發育得好嗎？”
說著還有些迷茫的托了托自己的胸口。
芙蕾雅翻了翻白眼，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穿上寬大的睡衣，整個人顯得更加渺小。
芙倫娜喊了一聲外麵的伊恩，讓他進來。
畢竟讓伊恩過來，就是要看完整的變身過程，而不是隻看結果。
在三人的注視下。
芙蕾雅胸口的那道傷痕開始明亮起光芒。
隨後芙蕾雅的全身都像是被光芒包裹。
然後身體和四肢迅速拉長。
金黃的頭發也漸漸變成了柔軟的白發。
就連瞳孔的顏色也漸漸退去，變成白金色的瞳孔。
伊恩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是的，芙蕾雅的確成功變身了，而且是相當完美的激活了巨龍的血脈。
伊恩甚至能從芙蕾雅身上感受到一絲壓迫感。
那估計是巨龍內核之前主人的力量。
芙蕾雅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確認自己已經成功變身。
然後握了握拳頭。
“這種狀態讓人感覺非常可靠，我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但她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幾人有些無奈。
芙蕾雅走到芙倫娜身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胸口。
又用雙手托了托自己的胸口。
“為什麼變成大人後，還是和姐姐不一樣呢？”
伊恩苦笑著看著芙蕾雅胡鬨。
然後問道：“這種變身你能維持多久？”
“不打架能維持半小時，之前和姐姐對打，維持了五分鐘。”
伊恩有些擔憂地說道：“五分鐘會不會太短了？如果真的有人要反抗，恐怕不行吧。”
芙倫娜卻直接對芙蕾雅說道：“我們要離開一陣子，你能保護好媽媽嗎？”
芙蕾雅看了看三人，“你們都要離開嗎？”
“嗯。”
“嗯……放心吧，交給我，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母親的。”
說著還揮了揮拳頭，“不過你們要暗中離開，還要保證儘快回來。”
伊恩看了一眼芙倫娜，有些為難地說道：“從這裡去北方大陸，最快也要一個多月吧。”
芙倫娜卻直接搖了搖頭。
“現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隱藏我們的身份了，直接飛過去比較好。”
如果是直接飛過去的，應該能把時間縮短為兩天。
“好，那就直接飛過去，我帶著你們兩個，從高空飛過去。”
雖然伊恩和芙倫娜商量得非常好，但碧希茵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
碧希茵猶豫了一下，從後麵拽了拽伊恩的袖子。
伊恩轉過臉看到碧希茵的臉，笑著說道：“怎麼了？”
“謝謝你，師傅。”
碧希茵很想倔強地拒絕陪同。
伊恩和芙倫娜去不去北方大陸，有很大差彆。
如果他們不過去的話，這一戰是一定會爆發的，就算到時候羅蒂不想打，碧希茵也會逼迫她和自己打一場。
但現在，這場戰鬥是一定打不起來。
打不起來也好。
碧希茵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麵。
她原本想著，如果羅蒂真的和伊恩口中說的一樣，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那她就犧牲掉自己，了斷這所謂的宿命對決。
現在有人陪同自己前往北方大陸，她反而有些輕鬆。
伊恩像是看懂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們都打算和神作對了，魔王和勇者的故事沒有結局，才是最好的結局。”
“是麼……”
……
之後，伊恩和芙倫娜和艾麗西亞告彆。
趁著月色，伊恩帶著芙倫娜和碧希茵飛上了高空。
芙蕾雅看著站在窗戶前的母親。
她有些好奇地問道：“母親，為什麼您會這樣支持姐姐亂來？”
艾麗西亞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小女兒。
她雖然產下兩個女兒，但畢竟分彆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間，她沒有儘到母親的職責。
現在好不容易重逢，芙倫娜又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時想找她說點心裡話吧，總是感覺自己像是在對牛彈琴。
還不如芙蕾雅，雖然身材嬌小。
但好歹年齡已經十九。
平時最大的喜好就是粘著自己。
這樣的女兒才是小棉襖啊。
芙倫娜那種，簡直就是冬天裡的露臍裝。
有時候，艾麗西亞甚至會懷疑，伊恩和芙倫娜平時到底是怎麼相處的。
至於為什麼會支持他們亂來。
甚至不惜將精靈國上下攪得天翻地覆。
艾麗西亞笑著說道：“因為他們會救出你爸爸，為了這個目標，我們也必須支持他們。”
芙蕾雅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回應道：“是。”
……
兩天後，伊恩和芙倫娜來到北方大陸。
這裡已經是魔族的邊境國度。
這裡不隻是弱小魔族的噩夢之地，也是人類雇傭兵、冒險者經常侵犯的地方。
幾人在這裡稍作停留，稍微休整一下，之後便打算直接進入魔王城。
碧希茵看著正在一旁打情罵俏的兩人。
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魔族的地盤，雖然隻是邊界地區，但她想要四處走走。
但是這裡入目解釋殘垣斷壁。
就是想被戰火侵蝕成這樣的一樣。
“是經常爆發內戰嗎？”
碧希茵這樣想著，然後順著一麵斷牆緩緩走著。
造成這種景象，一定死了很多人吧。
碧希茵有些感慨。
這裡原本應該是一間民宅，但好像是被魔法的衝擊力完全打碎。
有些土磚上還能看到黑色的痕跡。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留下的鮮血。
野草蠻不講理的在這裡的廢墟中生長，有些地方甚至能沒過膝蓋。
碧希茵忽然抬起頭，她感覺到有人在接近這裡。
但就在她定睛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那隻是一個乾癟瘦弱的老頭。
雖然說是老頭，但他衣衫襤褸，乾枯的像是裂開的黃土地。
頭上有著一對黑色的犄角，顯示著他的身份是一個魔族。
老頭拄著拐杖，如同風中殘燭一樣，隨時都會熄滅。
忽然，那老頭竟然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奮力的向碧希茵扔了過來。
碧希茵沒有躲閃。
雖然她天生被教育著，魔族都是邪惡的，魔族會侵略人類。
但這個老者並不具備那個能力。
即便對自己扔石頭，她也不想出手。
果不其然，石塊在距離她很遠的地方就落地。
滾動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就在碧希茵疑惑地看去時。
那老頭竟然開始罵她，那張缺少牙齒，有些漏風的嘴，辱罵著碧希茵。
碧希茵甚至擔心他會喘不過來氣，直接倒在地上。
“滾出這裡！人類！”
“殺我女兒的人類！滾出這裡！”
“戰爭犯！奴隸犯！卑劣的人類！”
碧希茵聽著那老者的痛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圍。
但這裡隻有孤零零的斷牆，還有隨風漸遠的叫喊聲。
就在此時。
芙倫娜找到了她，然後將碧希茵帶了回去。
碧希茵沉默了一會，然後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會這樣呢？”
芙倫娜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這種事情，我也不明白，或許伊恩能給你解答。”
碧希茵又恢複的沉默。
直到肉被烤好的時候。
碧希茵看著手上的烤肉，忍不住說出剛剛自己經曆的事情。
“師傅，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魔族會有那種人？”
伊恩愣了愣，他很輕易地就理解了剛剛碧希茵遭遇了什麼。
畢竟站在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到這個問題，簡直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那是因為魔族是戰敗的一方，戰敗的一方會被剝削，會被奴役，會被隨意捏造曆史。”
“雖然你會覺得，人類才是被欺壓的對象，人們恐懼魔族，恐懼被發動戰爭。但同樣的，魔族也有平民，也有弱小的種族，他們也同樣害怕戰爭。”
“戰爭一旦開始，家園會被燒毀，親人會被殺死，這是雙方都會經曆的事情，隻不過身為人類，你隻看到了自己的同胞受苦，沒有看到對方的民眾同樣遭受著痛苦。”
“更何況……在這片人類與魔族交界的地方，似乎有很多抓捕魔族奴隸的人。”
“所以剛剛那個老者才會看到你就那麼激動吧。”
碧希茵咬了一口烤肉。
平時吃著味道很好的烤肉，今天也變得有些無味。
“是嘛……原來是這樣。”
說完這句話，碧希茵有些陷入沉思。
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帝國，對於世界的認知，大多來自於老師的教導還有書本。
當然，在人類社會能看到書籍，肯定都是對魔族的抨擊詆毀，根本不可能看到不利於人類的言辭。
但走出那個圈子後，碧希茵慢慢有了新的認知。
人會因為欲望而迷失自我。
就像她的老師克萊奧，如果不是過度追求力量，也不會被那種魔素所控製身體。
最後還將府邸中的人全部殺掉。
從魔界抓奴隸這樣的事情，雖然碧希茵之前完全沒聽說過，但肯定也是為了錢才這麼做的吧。
還有在聖地的時候，在墳墓中遇到的那個古代勇者。
也是為了活命才出賣了自己，將自己變成了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微微歎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批評彆人。
畢竟自己也是那種人，因為害怕，才沒有拒絕伊恩和芙倫娜的跟隨。
碧希茵知道，隻要兩人跟著自己，那麼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她就不用為了所謂的職責，麵臨可能死掉的危險。
“真差勁。”
伊恩聽到碧希茵的嘀咕聲。
他還以為碧希茵是在說那些奴隸商人差勁。
於是笑著說道：“不要把那種個人錯誤放在種族大義上。”
芙倫娜也笑著說道：“對對，從前伊恩怎麼說的來著，老鼠屎……什麼湯來著。”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伊恩揉了揉芙倫娜柔軟的頭發，暖烘烘的手感非常好。
“芙倫娜竟然會說這種話了，有進步啊。”
雖然用的不太恰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