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郡。
楚帝二十四年二月十八日。
一支騎兵,掛滿了紅色的旗幟,一路踏雪飛濺,奔騰來到南衛城。
城門樓上,幾十個衣裳不齊,但卻穿了甲胄的老人大喜過望。
“哈哈哈……守城之功混到了。”
老宋頭一把丟了他的榆木杆子長矛,帶著七八個老骨頭,火急火燎的去開城門。
片刻之後,南衛城,數裡的城郭之上,幾百麵紅色的旗幟,迎風飄揚。
幾裡之外。
定襄城的南城門樓。
郭傾之踉蹌的走到前方,扶著殘破的城垛,怔怔的望著遠方。
雪原孤城,紅旗飄飄。
他的兵家能力,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
突厥大軍已經輸了!
“嘿嘿……”郭傾之接受不了,腳下一軟,摔倒在雪地裡,
他枯枝般的手,在冰冷的雪上用力,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幾個突厥護衛,趕緊將郭傾之扶到了臥榻之上。
蔑爾齊的老首領們,坐在凳子上,圍坐在城樓。
今日是第五天,他們在城樓等了五天。
建安軍空城了,但十四日他們不敢出去,連斥候的快馬,都不敢靠近。
錯過了那一天,一切都沒用了。
到十六日清晨,郭傾之沒有看見鐵力大軍到來,他基本知道,周雲選擇了掉頭跟突厥人決戰。
悲涼的氣息,充斥了定襄城的南城門樓。
蔑爾齊的老首領們談論起了草原人的過往。
“老赫爾倫,嘿嘿……你該不是記得了!老夫年輕的時候啊,草原有一個特彆出眾的人物。”
“他奔跑起來就像一道草原的閃電,他英勇善戰,敢於起用有本領的草原人,無論那個人哪怕是奴隸。”
“可他一直受到排擠,他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孩子……”
說著說著,郭傾之仿佛回到了那段年輕的時光,他癡癡的笑了。
風吹過漠北的草原。
勒爾渾河畔,有一個勇敢的少年。
他鷹目長鼻,揮舞著套馬杆,在達慕會上,套下西域來的烈馬,拔得頭籌。
大汗王的步輦之上,狼行可汗,臉如重棗,笑的很開心,聲如洪鐘,詢問少年:“哈蒙,乾的好,你要金器,去孤的帳篷裡拿。”
“哈蒙不要任何金器,要一支軍隊,一支能擊敗所有敵人的軍隊。”
“我要帶著他們,跨過阿爾泰山,突破楚人的長城,攻陷洛陽,像鮮卑人一樣,入主中原。”
“哈哈……哈哈哈,”狼行可汗笑了,笑的前俯後仰,肚子都笑痛了。
大帳前的各族突厥權貴們,也笑的樂不可支。
他們在譏笑這個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楚人將門如雲,人口眾多,不可撼動也。
但有兩個人沒笑,阿史那封阿跟大軍師郭傾之。
阿史那哈蒙如果生在大楚,那他早就被齊王晉王處理掉了。
可突厥人的可汗嫡子們,能想到最惡毒的手段,就是一次次剝奪他的部眾。
阿史那哈蒙一直在勝利,他將財物分給奴隸,將牛羊賞賜給部眾,他的軍隊擁有強大的凝聚力。
郭傾之,在一個落日刺眼的下午,尋找到了這名草原漢子。
他相貌英偉,在跟妻子們維修部落裡損耗的兵器。
哈蒙是草原上的勇者,無數氈包的貴族女子願意嫁給他。
這天,狼行可汗的長子,又奪走了他一個千人隊的精銳兵馬。
“偉大的郭長者,您的到來,讓遝裡河的牛羊都感到驚喜……”
阿史那哈蒙拿出最可口的食物,最好的美酒招待突厥人的智者。
那天,郭傾之跟哈蒙聊了很多東西,這個草原漢子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他是天生的領袖。
他忘不了,那天夕陽下,光芒萬丈的草原漢子。
“哈蒙心中,一個強者,最該具備的品質,不是計謀,也不是武藝,而是堅韌。”
“處於困境之中,依舊堅韌,並永遠相信勝利是屬於他的。”
……
南衛城上,紅旗飄飄。
郭傾之不知道,鐵力可汗的處境如何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突厥人已經被阻擋在了馬邑。
北疆楚人的英雄,項濟、周雲比當年的鐵力可汗似乎更強悍。
他們從楚人潰敗裡爬出,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在逆境中兩次放手一搏,最終可能要成為贏家了。
定襄城已經不重要了,外無可救之兵,內無必守之城。
若是突厥大軍敗了,定襄城不攻自破。
難道定襄城裡這幾萬突厥族人,在沒有鐵力可汗大軍的情況下,還敢堅守城池?
一隻雄鷹,展翅翱翔。
數聲鳴叫後,落在城頭。
“報,郭長者,金帳裡有軍令。”
郭傾之拿著手裡的小紙條,看完之後,不禁搖頭苦笑。
“堅守定襄城,保留兵力。”
“嗬嗬……連金帳都覺得,野戰不是周雲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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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