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天策府。
大殿長廊,木桌長凳。
周李氏在明空的白眼裡,吩咐下人多放了幾張桌子,熱情款待了國子臉的老混蛋項家三叔公。
不知道是誰的謠言,天策南府之食,洛陽之最也。
但凡跟秦王有點瓜葛的人,沒事就喜歡來府上看看周母,拜會拜會梅夫人。
杜齊明跟項家三叔公這兩個鳥人,經常來報什麼小道消息。
搞的大內密探一樣,整的煞有其事,實際上都是來蹭飯的。
長廊之上,三叔公笑眯眯的坐著,國字臉上全是得意。
這趟真特麼來的值,親眼看見國舅爺吃癟,回去得好好跟幾個項家老狗吹吹牛。
遠方,天策府校場呐喊聲、咆哮聲,不絕於耳。
天策兵卒嬉笑歡呼聲中,表情各異。
有嘲諷的、也有擔憂的,他們圍成一個二十幾丈的大圈。
圈子裡,一員紅色戎衣的英俊楚將,正在馴服一匹烈馬。
此馬四肢強健,身形巨碩,比赤龍還要高大一分。
眼下,校場之上黃土亂飛,此龍駒力道甚大,馬眼赤紅,似乎怒不可遏。
周雲宛如風暴中的小船,身體被甩亂竄,但其一身武力,阿流斯就是甩不下來。
大殿桌子旁,三叔公拿起定襄樓的點心,一邊吧唧吧唧的觀看猴兒馴馬,一邊煩心的說。
“最近,項槐過壽,不知道怎麼回事,叫老子去通知,還說不要搞的人儘皆知,要低調!”
“本祖真是服了那個老六,要低調通知老子乾嘛。”
三叔公跟杜齊明北疆一趟,生死之交,變成了老夥計。
他發現小杜是個人精,很多事都能問他,兩人還合夥開了大通布莊。
就是先前賣三叔公八兩銀子一件冬衣的布商,如今已經被三叔公‘好言相勸’,賣斷了店鋪。
項濟因為此事,沒少跟三叔公呲牙,打聽到三叔公給得價錢還算公道,也就作罷了。
否則,洛陽城南令青天大老爺又要扳倒一個宗人府高官了。
肥頭大耳的杜齊明,眼眸深邃,一直注視遠方的馴馬場。
強悍!太強悍了。
這就是北疆霸主的力量,太後聖旨都沒用,最終霍同隻能留下戰馬。
項瑾的煩惱,杜齊明用腳想都清楚,令他疑惑的是,老大哥竟然連這些官場的基本門道都不知。
“三叔公,如此簡單,你不知?這些年,宗人府第四把交椅你是怎麼坐穩的?”
國字臉上,三叔公的兩撇小胡子不禁冷冷一笑:爺能告訴你,靠的是背鍋嗎!
“這個低調嘛,就是想進步的人,你就通知;聽話的,你也要通知;其他宗人府那些臭魚爛蝦,尤其是家貧的,你就彆通知了。”
“至於叫你通知,就是要三叔公去得罪人。這老祖不是好東西,擺明了坑你!”
聽了杜齊明的分析,三叔公眼眸閃過光芒,他總算理解了事情的脈絡。
但他無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
項瑾這些年,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他可不慌。
三叔公轉頭一臉諂媚,笑著跟眼睛裡全是小星星的管家明空,誠懇的說,“周家女,那個冬衣過了春天就不好賣了,能不能想想辦法。”
聞言,明空先是一愣,隨後故作遲疑的道。
“這有難點辦,武川鎮倒是有一批夏裝,但酒街坊先訂了。”
“啥玩意?酒街坊,”三叔公怒視了一眼杜齊明,仿佛在責怪這頭肥豬,連這點貨都搶不到。
“酒街坊廖瘸子什麼價,我大通布莊給雙倍。”
“那倒不用,您啊先付銀錢,明空還能虧待三爺爺,用軍信傳遞,保準跟廖瘸子那裡一同到貨。”
小管家周明空笑意盈盈,眼裡閃過狡黠。
這冬衣必須保暖,那都是貨真價實的雞鴨絨,雖說在洛陽現在能賣六兩,但武川鎮的出廠價也高。
可這夏衣就不一樣,款式漂亮,用料普通,賣起來利潤高的可怕。
“不好了……”
“不好了,禍事了……”
項二愣子腳底打滑,一路磕磕碰碰跑回南院,氣喘籲籲來到周雲麵前。
現如今北院被明空當倉庫使用,她卯上了東城權貴們的生意,那賺頭可比城南庶民大多了。
“周老弟,外麵來了好多將官,還給我們送了衣袍,天策府似乎被孤立了……”
聞聽此言,周雲不禁一愣,楚國將官反應這麼大?
割袍斷義?這代表斷交了。
項濟低著頭,眼神躲躲閃閃,畢竟此事都是他惹的。
但其話還沒說完,周雲就見到院牆外,有一杆朱紅玄文大纛。
護國上將軍,定國侯,霍!
不多久,天策府的南門口,立著一個佝僂的老人。
周雲一眼就看出來,此人受過重傷。
老者儘力扶著拐杖,讓自己站穩,麵容冷峻,一步一步,進了院子。
他的身後是一位沉穩大氣的華服老者,兩人都是目光炯炯,直奔周雲、項濟而來。
這?來者不善啊!
三叔公知道周雲肯定不認識他們,出聲提醒道,“定國侯霍雄,長安侯霍守易,小心應對。”
項瑾說完就離開了,他回頭的瞬間,不禁搖了搖頭,心裡歎息。
霍氏三侯今日竟然全部登門天策府,不知道秦王是該開心還是不開心啊。
聽到都是這種大人物,周李氏趕緊安排下人,手忙腳亂給兩位侯爺上坐。
但擺好的太師椅,霍雄跟霍守易卻視而不見,更不曾坐下。
佝僂的華服老者,眼眸中閃爍精光,他嘴角帶著鉤笑,鷹鼻狼眼,上下打量周雲跟秦王。
石板之上,赫然站著兩員楚將。
一位英俊不凡,武藝高強,兵法如神。
另一位遵循大道,敢為天下先,神采奕奕,不愧是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