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朦朧,兩個黃門太監撐起趙王華蓋大傘,周雲跟左丞相步行在傘下。
某一刻,周雲對著身側商師成道,“丞相近來所觀甚多,不知有何對策。”
此言一出,商師成眼裡閃過異色,他笑道,“武川臥龍在,何須老夫這等庸人獻醜。”
“雲善兵事,不善民事。”
商師成還欲再說,但他瞧見周雲眼神冰冷,
他很清楚,如是不說到點子上,估計過幾天,商家就會被用來平息洛陽權貴的怒火。
踏在春雨時節的宮城青磚上,即使再小心,鞋子也是濕的。
左丞相長歎一聲,輕撫胡須,臉上陰晴不定,他似乎在猶豫。
小片刻後,商師成想起周雲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罷了罷了,該來的也逃不掉。
周雲這樣的鬼才,要是真心害人,朝堂無人能敵。
雨水打在大傘上,左丞相心一橫,氣質大變,宛如出鞘的利劍。
他目光炯炯,對周雲行楚禮道,“大楚之疾,不在於兵,而在於民。”
“窮者想達,達者畏窮,故達者盤根錯節,不許窮者出頭。”
“窮者勞其一生,艱難度日,達者一日之費,過窮者一生。”
“時日一久,所謂天下,不過是達者眼裡一點點銀錢和地位,毫無價值。”
……
這是窮富論。
聽著政法家左丞相的言論,周雲不禁眉頭緊皺。
商師成的想法跟周雲,某種意義上是一致的。
不僅僅是他,猥瑣的帝師梅朝雲也是這種看法。
可這些東西,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是千難萬難。
大楚之困不在軍,而在民。
假使物資富足,兵甲銳利,賞罰分明,那軍自可橫行天下。
周雲出自雪林良家子,他清楚的知道,窮苦的楚人何等艱難。
黃河大水,一百萬貫下去,最終到地方隻有五萬貫。
北伐子弟,葛布甲隻剩下葛布,吃食被全部拿走,餓死者無數。
就曆山的兵卒,一年前的軍餉還沒發,在冊的楚人都在家中務農。
如果現在拉這支軍隊打仗,跟他們說什麼忠君報國,為楚人而戰,豈不是笑掉大牙。
也許第二天,他們見到敵人就降,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為這樣的楚國打仗?
飄雨打濕了周雲的朱紅玄文蟒袍,下一刻,武川兵神淡然道。
“目前,河洛地區,最迫切要解決的是糧食問題,”
“若是能讓楚人都有吃食,不至於餓死,那便是莫大的功勞。”
“解決這個問題後,本王帶雄獅出河洛,平定天下不難!”
大規模的糧食跟幾石糧食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如果是小門小戶,缺點糧食,買就是了。
可洛陽皇帝買糧,一次就是幾十萬石,
這種規模的糧食,先莫說誰能供應,一擺出來就會糧價暴增。
最終花費巨額的代價,也買不到想要的東西,
糧食這種命脈,沒有一點花巧,必須跟北疆一樣,大規模興農才行。
聽趙王如此說,商師成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光彩,
武川鎮周雲者,果然是赤誠炙熱之人!
他怔怔的看著遠方,皇城白虎門春雨中巍峨聳立,商師成歎息一聲道。
“趙王仁義,商某違背祖訓,再多說一句。”
“記住了,達者盤根錯節,不許窮者出頭。”
“至於趙王跟陛下想做之事,除非神仙下凡!”
“哈哈……”周雲笑了,笑的猖狂。
“有些事,總要人去做!有人做,才能成,無人做,自然敗。”
白虎門前,商師成猛然一愣,眼眸帶著不可思議。
他做夢都沒想到,周雲這樣的蓋世鬼才,竟然會被項濟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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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城西大牢。
一個渾身隻包著一件囚衣的白嫩囚犯,不停跟身旁的獄卒喊冤。
他麵帶哭喪,流淚道,“真不關我的事啊,曆山參將我才剛當上,就是這個爛攤子,不去都不行……”
“本……本將要檢舉,拿銀響的另有其人,另有其……”
……
儘管曆山的參將一直喊冤,但他還是被兩個獄卒,無情的關入了漆黑的大牢。
正當參將抓著木牢杆嚎啕大哭時,他沒發現,
身後幾個五大三粗的犯人,盯著他露出了邪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