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遊莊的大槐樹下,田埂不寬,大概就兩尺不到。
十幾名皇城司的黃門太監,急急忙忙從遠方走來。
賈平慶麵露焦急,熟練的脫掉官靴跟布襪,踏著田中的積水,一路踩泥靠了過來。
項濟望著老賈,不禁有些發愣,賈平慶怎麼來了?
他揮揮手,示意幾個新到九品武太監放賈公公過來。
“陛下!您怎麼還在耕田啊?”
賈平慶哭喪著臉,一來就搶過了項濟的苗子,聖武皇帝不肯,他直接硬拽。
賈公公如此冒犯龍威的行為,看得皇城司武太監們,不禁冷汗直流。
被人搶了,項濟嗤笑一聲,剛好休息一會。
他擰開水壺,喝了一口道,“農桑之事,乃國家之本,朕自當親臨。”
賈平慶是真乾過農事的,他的手法很快,帶起水花四濺,不一會就乾的一身泥水。
當年高門望族的糧食收不上,他賈公公為了平賬,在汝寧郡親自耕種幾千畝補上。
“陛下啊,金殿上趙王主持早朝不是個事啊,”
“六祖公跟咱家說,你再不去,太後要垂簾聽政了。”
“太後垂簾聽政,不太好吧!”聞言,項濟如遭雷擊,他憨厚的臉上帶著疑惑,表示不放心。
項二愣子好不容易才說服周雲,繼續像北疆那樣乾,
幫他治理河洛兩個月,又不涉及兵卒調動,這能有什麼事?
這幫癟犢子玩意就見不得皇帝輕鬆。
媽的,垂簾聽政?宗人府那些傻子要是去管政事,還不如他自己上呢!
何況這才哪到哪?開天辟地可不容易。
後麵還有普及教化跟攤丁入畝兩個大政策在等著,
洛陽的改革,現在都是毛毛雨呢,頂多就算個前奏。
等他聖武皇帝平了江山,那才是大刀闊斧的時候。
項濟突然看見賈平慶眼神躲躲閃閃,他用腳想都知道,賈平慶肯定有問題。
聖武皇帝當即眼神一冷,嚴肅詢問,“你不在陽城乾監軍,跑到洛陽來乾什麼?”
“丁……丁憾山抓回來了,咱家怕他路上死了,護送回來的。”
說到丁憾山,項濟不禁臉色暗淡,呆愣一會,默默地從護衛背簍裡拿了些苗子。
洛陽的春風吹拂了田地,茂盛的老槐樹葉子發出索索聲。
項濟忙碌了一會後,眼睛似乎被風迷了,有些濕,他沮喪道,“軍營裡的人,沒打死他吧?”
“怎麼能打死!看在丁肆業的份上,大夥也不會下死手啊。”
賈平齊有些惆悵,小心的觀察陛下的臉色,悻悻的道,“步三營趙阿四跟侯俊,聖旨還沒來,就差點把倒賣軍糧的丁憾山殺了。”
“要不是孟將軍來的及時,估摸著聖旨也沒用了……”
……
當時丁憾山貪腐軍糧鬨得很大,但他在囚車裡,卻反而安全了。
賈平慶慢慢的說著這段時間的事務,玄武軍在巨野跟陽城戰場都遭到了羞辱,
丁不三目光短淺,軍事才能有限,加上弟兄們也不服他,根本當不起大任!
本來吧,丁憾山認為秦王沒戲了,投靠了聖昌皇帝,所以心思也沒在打仗上。
他在玄武軍想要剪除秦王的嫡係,可惜效果很差。
項濟木訥的聽著聽著,眼睛漸漸模糊了,他好像看見了十裡坡的風雪。
看見了不三不四第一次入營時的窘迫,
時間過得真快。
河原的吼聲,野狐灘的黑夜,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丁憾山也真是,大夥一個炕裡走出來的,他就是不效忠朕,也不能背叛大夥啊。”
聖武皇帝情緒有些激動,想起過往,又開始流貓尿了。
賈平慶接過了項濟手裡的苗子,泥手在布衣上擦了擦,隨後扶住了聖武皇帝,勸解道。
“算了吧,陛下。陽城還在打仗呢。”
“丁憾山的事都過去了,現在是玄武軍要雪恥,他們對巨野之戰不服!”
此言一出,主仆之間的情義小船說翻就翻。
項濟立馬清醒:狗日的,原來你這監軍是來打秋風的。
聖武皇帝一把推開賈平齊,冷哼道:“要糧沒有,要錢也沒有,秋收之前,啥也不給。”
“還有……”聖武皇帝指著賈平慶,嚴肅警告道。
“要趙王,更是想也彆想!”
小遊莊的田地裡,又有權貴倒下了,幾個黃門太監手忙腳亂的抬人。
最近洛陽甚至有傳言,這是聖武皇帝的另一種殺人方式,所以現在禦醫隨時都在。
老槐樹附近,賈平慶見事情暴露,索性也不裝了,他哭喪道。
“陛下啊,前線苦啊,河南偽宋實力強大,咱們反攻要支持啊。”
“陽城侯霍同說了,咱家要是帶不回東西,他不保證路上有沒有叛軍斥候。”
“一邊去……”項二愣子嫌棄的推開哭哭啼啼的賈平慶,冷哼道,
“趙王軍令!陽城隻準固守,不準反擊,否則,贏了也要治罪。”
“陛,陛下,那……好歹給道聖旨,咱家回去好交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