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鳥的視角看,前方有一片升起黑煙的村落。
黃色兵卒四散而逃,帶起煙塵,企圖離開這片土地。
但黑甲兵卒的速度明顯更快,一個個黃甲兵被先後殺死。
宋軍鐵騎中,有一個皮膚黝黑的壯實小子,他左手騎盾,右手馬刀。
他是宋軍的精銳,他擊敗過南陽兵馬,也跟徐州兵打過仗。
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紅線,紅線下,是妻子給的平安符。
他去年成親了,成親的那天,祭拜的是父母的靈位,是太平道給了他一切。
屁股後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某一刻,他忍不住回頭。
他看見六子被楚軍騎兵一槊打倒,隨後淹沒在馬匹中。
六子是他的隊長,總說將來不打仗了,大夥不能散。
六子要跟他田地買在一起,弟兄們在一個村裡生活,老了不被欺負。
宋騎眼眶含淚,昔日生死與共的隊長,就這麼沒了。
忽然,宋國騎兵停下了,黝黑的農家漢子也停下了。
遠方,煙塵飄起,玄武軍的騎兵已經包圍了他們。
一位甲胄精良,身覆長弓,手持長槊的玄武兵卒,策馬來到前方。
北狄大馬人立而起,一道洪亮的聲音,響徹戰場。
“宋國騎兵!投降不殺!”
“宋國騎兵!投降不殺!”
噌噌的拔刀聲不絕於耳,十幾個宋軍精銳眼眸赤紅,互視幾眼,皆是狂笑不止。
黝黑的農家漢子高舉馬刀,大吼道。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弟兄們,為黃天降臨而戰!”
……
遠方幾裡之外,十二營大纛之下。
楊猛麵色凝重,他看見了宋人的勇武,不比北疆的楚兵差。
他們義無反顧,為了太平道中的黃天世界而戰。
隻可惜,他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無意義的。
這些忠勇的戰士,隻不過是野心家們的工具而已。
聖武皇帝的降書,楊猛見過,開出的條件,可以說非常豐厚。
河南六郡遵從十七斬、二十三法,宋國所有民策不變,同時所有宋軍既往不咎。
賜開封郡於儲家,賜濟南郡於陳家,賜陳留郡於寧家。
可儲進良野心太大,他要的是天下,並不同意洛陽皇帝的施舍。
日頭猛烈,這是沒有懸念的屠殺,宋軍一個也沒逃出去。
這片戰場,斥候營早就摸透了,本想釣大魚,才叫來他這位先登將軍。
楊猛目光銳利,掃視戰場後,冷冷的道。
“這些都是勇士,將宋軍的屍體集中,送他們體麵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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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郡。
羊平山。
大營轅門外。
十七營三千鐵騎,沿著城牆五馬排開,
黃土荒草之上,旗幟連綿,弓弩無數。
李信一改過去嬉皮笑臉,他頭盔戴的很正,長槊跨馬,一路巡視。
身後跟著兩員大將,一人身材高大,手持雙錘,濃眉大眼,正是童虎。
另一人青銅長槊,眼眸銳利,一派雄武之姿。
良久之後,李信來到十七營大纛之下。
他身覆玄甲,跨馬扶劍,聲嘶力竭的咆哮道。
“武川周言,將要帶你們,去打一場沒有希望的戰爭。”
“此戰生死難料,爾等可以退出!”
大孝子說完後,隊伍裡響起一陣喧囂:這又是啥幺蛾子?
但不久便平靜了,李信等了一柱香,隊伍裡依舊鴉雀無聲。
日落時分,晚霞灑在十七營少年子弟的臉上,
他們洋溢著少年質樸的笑容,邊鎮子弟,見慣了生死,大多一臉無所謂。
某一刻,幾個參與過武川鎮木勤思力之戰的少年,大聲起哄。
“咱爹說,周言要是死了,我也彆回去了。”
“哈哈……是啊,營兵周言一死,我等何以見族老。”
“周言,那年你答應的媳婦呢?老子花了三十貫,才娶的沃野鎮關家丫頭,你得加錢。”
……
羊平山大營。
夜裡篝火連連,火頭兵在徹夜忙碌,獸醫在檢查馬匹。
十七營一人雙馬,有帳篷、吃食、箭矢、鈴鐺、拉線,十名兵卒就能形成戰鬥單位。
最大補給下,他們能夠出戰一個月。
這次李信要鏖戰大敵,很可能再無補給,
故攜帶的物資規格,已經超過了軍需限製。
一棵茂盛的老樹下,大孝子小眼睛聚精會神,仔細觀看輿圖。
自從軍打仗來,幾個同伴從未見他如此認真。
童虎跟侯莫陳崇伴隨左右,趙寒在為大軍做最後的整頓。
某一刻,侯莫陳崇不想說,但還是咬牙開口,“徐州兵馬都是精銳,咱們作戰要留三分退路。”
“不,一分都不留!”
李信的眼眸閃過異色,他冷笑道。
“咱們要消失,要穿插到敵後,要了然抓不住才厲害。”
“我們是輕騎,真要是硬打,上官家的一萬多騎兵,就能輕易碾碎我們。”
……
……